第390章 温柔与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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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念坐在阳台甲板和卧室之间的窗架上，位置很高。</p>

希瓦纳斯比一般人类要高出许多，但在她面前总是屈膝，视线就变成同一水平线。</p>

他的声线很动人，胜过窗外翻涌的海水，唐念却垂着眼睛，陷入某种情绪漩涡，越来越深，情绪也越来越低落。</p>

「叮——」</p>

「警告：检测到玩家脱离既定轨道超过四十八小时。」</p>

「请尽快回归，否则游戏将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以维护正常秩序。」</p>

「提示：请注意，您当前的游戏生命值剩余为72小时，请务必在生命值耗尽之前做出明智的选择。」</p>

「系统提示：您的每一个决策都将直接关系到您的命运。您的生命是游戏宝贵的财富，如果您忽视了这一警告，继续冒险行事，那么您可能将面临无法预料的严重惩罚。」</p>

「请务必珍惜您的生命，谨慎行事，祝您游戏顺利！」</p>

某一时刻，冰凉的手落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p>

脑海里的声音顿时消失了。</p>

唐念抬起头，对上希瓦纳斯专注温柔的眼神。</p>

毫无疑问，精灵的长相是除天翼种之外，唐念见过最好看的种族。天翼种圣洁空灵，像无瑕的雪，精灵便是朦胧皎洁的月光，清冷又让人沉醉。</p>

她错过了希瓦纳斯后面那段话。</p>

“可我不是伤害过你吗？”唐念的眼神挣扎，手指也攥紧，无形之中抗拒着来自希瓦纳斯的温柔，“如果你发现，以前的我……”</p>

这种感情是她欺骗得来的，也遗忘了，希瓦纳斯的感情却是叠加的。</p>

她在做什么，给希瓦纳斯的世界带去毁灭，享受着希瓦纳斯的照顾，让那份自己根本不记得的，游戏攻略中带有目的性的感情成为希瓦纳斯的枷锁。</p>

唐念缓缓回神，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压着月光冷白色的光。</p>

她一贯利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应该坏得那么彻底。</p>

“如果我说以前的我，从救你开始就是为了让你喜欢我，后面跟着你也是为了……”</p>

“我知道。”希瓦纳斯打断她。</p>

唐念一愣，“你知道？”</p>

她的眼睛透出几分彷徨不安，“你知道什么？”</p>

希瓦纳斯叹息，“我都知道，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p>

或许是她的情绪表露得太明显，希瓦纳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轻地勾了一下她的眼尾，“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p>

唐念深呼吸，眼睛向上看。</p>

“不要这么温柔地说话。”本来可以坚持住，突然的安慰会让她产生了更强烈汹涌的内疚，这种情绪对活在刀尖上的她是奢侈品，更是砒霜，“你知道了，不生气吗？”</p>

他摇头。</p>

沉默了一下，说，“但会难过。”</p>

这句话险些逼出唐念的眼泪。</p>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紧紧掐在掌心，“我做过很多这样的事。”</p>

希瓦纳斯说，“嗯，我也知道。”</p>

“为什么不怪我？”唐念垂着眼，“我应该给你的世界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吧。”</p>

希瓦纳斯倒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初他也认为是她的到来促使他摧毁了箴言女神的绮梦，又在绝望中毁掉了他的心脏，相当于一同毁掉了生命树三分之二的生命之力。</p>

生命树的种子与他息息相关，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成为亚尔夫海姆唯一的神祇，守护生命树的下一任主人。</p>

希瓦纳斯的生命好像从来都不属于他自己，因为诞生于最高的那片叶子，他的命运在一开始便规定好了既定的轨道。</p>

他收集圣器，拯救诸神黄昏之后濒临毁灭的精灵国度，带回纷乱四散的光明。</p>

他在得到箴言女神灭世预言之后被迫离开亚尔夫海姆，不得不又在诸神黄昏之后，被等待他救赎的子民召唤回来。</p>

他没有过多的情感，所有思考都出自理性判断，而唐念则是只关注自己，曾经，希瓦纳斯被她的情感包裹着，能感觉到一开始她是刻意接近自己，又在日夜相处中真的对他产生了感情，因为看过唐念爱他时的眼神，所以后来在这个世界重逢时，他才清晰地感知到，现在这个她是不爱他的。</p>

幸运的是，这种感情像是埋下后悉心照顾，浇水呵护的种子，现在终于有了重新萌芽的迹象。</p>

有些东西，得到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那么重要。</p>

没有遇见她之前，希瓦纳斯认为感情是负担，是累赘，是没有必要的东西，多余且带来诸多伤害，可以被净化掉。遇见她之后，希瓦纳斯开始审视自己，他渐渐无法接受命运一开始就强加给他的各种身份，他只想成为希瓦纳斯。</p>

“做了这一切的是我，不是你。”</p>

希瓦纳斯经历过，所以从很早之前便已经知道，她不是带来了灾难，而是带来了欲望。</p>

“你补足了我没有的那一部分，我才真正成为了我。”</p>

他轻轻擦掉唐念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温声说，“所以不怪你，只能说，是我没有做好应对它的措施。”</p>

爱意对那时的他来说，还是个太过陌生的东西。</p>

她离开后，他只是放任自己的情绪蔓延，想要摧毁自己的心脏，却也一同摧毁了亚尔加海姆的，属于光明种族的未来。</p>

可笑的是，他的生命，他自己都没办法主宰。</p>

生长在世界树的顶端，希瓦纳斯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自己。</p>

唐念笑出来，表情并不好看，眼睛里满是悲伤，嘴角却拼命往上提，“你现在越来越像我世界里的人了，什么应对措施？应该把你丢进996大厂里打工。”</p>

希瓦纳斯认真地说，“我是准备工作的，我想赚钱给你花。”</p>

唐念捂住他的嘴，“这种话是谁教你的？”</p>

真糟糕，这是什么精准打击的情话，简直是取向狙击了。</p>

希瓦纳斯嘴巴被捂住，就用眼睛流露出笑意。</p>

他很少笑。</p>

笑起来十分好看，绿色的眸子流淌着细碎的光泽，像一块上好的宝石。</p>

唐念看着那双眼，不知不觉间有些入神，微微抬起手，摸到他的眉骨。</p>

精灵一族的皮肤不算暖，微微泛凉，却很光滑细腻，冷白色的皮肤比她的手指还要白皙上几分，没有丝毫人类面孔上会出现的毛孔瑕疵，甚至不会出汗，一直香香的。</p>

真不公平啊。</p>

他一动不动，任她摸着。</p>

因为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所以面对唐念时呈现出微微仰头的姿势。</p>

唐念顺着他的眉眼摸到下颌，轻轻碰到他的耳朵，精灵的耳朵尖而纤细，一碰到就会微微泛红，希瓦纳斯将头仰得更高，因为忍耐而眯起眼，睫毛轻轻颤动。</p>

他感受到了人类的手捧起他的脸，用柔软的嘴唇轻轻触了触他的额头，给他留下一个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温情的亲吻。</p>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吗？”</p>

唐念一顿。</p>

她这两天，在这个世界极力赞美一切，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笑容，她以为希瓦纳斯没看出来。</p>

可事实上，他早已发现。</p>

“为什么不愿回去？”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伴随着这句话，唐念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暖了起来，悲伤的情绪也在远去，整个人渐渐轻盈。</p>

他祝福了她。</p>

希瓦纳斯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世界。</p>

他不想让唐念也失去她的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