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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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念半梦半醒中接到了电话。</p>

“谁？”</p>

手机里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p>

她撩起眼皮。</p>

睡晕的大脑不太清醒，“肖邦？肖邦怎么了？”</p>

“第一钢琴圆舞曲……作品目录中的第34号第一首……第一首是降G大调……”</p>

忘了对方说了什么，后面大概是确认下雨，她有没有关好窗。</p>

因为声音太轻，唐念的手机压在脸颊与枕头之间，接着电话又睡着。</p>

对面的人还在说话。</p>

声音低柔，有种催眠的魔力。</p>

直到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抽走了手机，将电话挂断。</p>

唐念这才清醒一点，“谁打的电话？”</p>

“没什么。”身侧，沙利叶的银发如月光铺散，他将手机放在一旁，轻轻拍打着唐念的肩膀，“继续睡吧。”</p>

雨夜的天空总是不太安静。</p>

像一个巨大的深蓝色画布，偶尔被远处的闪电划破，瞬间将一切照亮得如同白昼，又转瞬即逝，重归黑暗。</p>

玻璃窗上，透明的水线汇聚成一条条细流，沿着外侧细微尘埃凝结物的轮廓蜿蜒而下。</p>

滴滴答答，像没有节奏的心跳。</p>

城市的另一端，医院的VIP病房开着夜灯，林隅之又陷入了那个他已经做过无数次的梦境。</p>

梦里的他也在医院。</p>

但显然比现在只是低烧状态的林隅之差太多。</p>

梦里的他，已经用不了多少力气，总是昏睡着，病房里一直播放着一首钢琴曲，音量压得很低，应该是某个现场演奏的录音，因为播放没多久他听到了一个弹错的音。</p>

某日他难得清醒，坐在病床上让人带来了纸和笔。</p>

他在亲手写一封信。</p>

第三视角的林隅之看去，发现他在写遗书。</p>

事实上，这个时候病入膏肓的‘林隅之’已经握不住笔了，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抖，可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像是感觉不到自己的痛苦一样。</p>

他用左手按住右手的手腕，写出来的字仍旧不尽如人意，歪歪扭扭向小学生写字。</p>

于是他写了一张，扔掉一张，不断地写，又不断地丢弃，换了许多张后，脸色苍白，唇角没有血色，这个状态拿来写信确实有些勉强。</p>

直到他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肌无力和颤抖，写下来一封算是能让人看懂的信。</p>

第三视角林隅之很好奇他到底在写什么。</p>

看进去才发现内容很简单。</p>

他在和她告别。</p>

他希望她能忘记他。</p>

梦中的林隅之无法面对面与唐念告别，他总是竭力在伪装自己的病情，大概尝试过许多次，还是无法将自己日渐虚弱的事实暴露给她，又或者是不想从她眼里看到眼泪。</p>

原来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吗？</p>

第三视角的林隅之看过虚无缥缈的文学作品，主人公们总是选择隐藏自己的痛苦，不愿让所爱之人担心。</p>

身在远方报喜不报忧的子女，受了伤不想告诉孩子的父母，现在又多了一个，梦中的他自己。</p>

这封遗书写了三天，因为他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多。</p>

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为数不多的精力等她来医院的时候装作清醒。</p>

在她离开后的一小部分时间写遗书。</p>

他在她面前藏得很好，总是笑着，语气轻松。</p>

“我没事。”</p>

“今天感觉身体好多了。”</p>

“医生说我正在恢复，可能不久后就能出院了。”</p>

信里，他也在安抚——‘请不要替我难过，更不要感到悲伤，我会变成宇宙里最基本的分子与原子，在时间的推移中重组，最终回到你身边。’</p>

成为空气。</p>

成为树。</p>

成为水。</p>

成为尘埃。</p>

成为很多，很多很多，对她而言可能无关紧要的东西。</p>

手很多时间用不上力气，但他坚持写了下来。</p>

后面这封信交给了助理。</p>

他认真地告诉助理，这封信不要直接给她，等她不伤心了，三年后或是五年后，那时她差不多要忘记自己了，再给她。</p>

他想他还是自私的，既不想让她悲伤，又想让她留下自己最后的手写信。</p>

他说他死了之后不要在她面前提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