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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麻喇听得动静走来，玄烨便与她说：“嬷嬷，额娘很惦记皇阿玛，我想替额娘来看一眼。”</p>
“是娘娘的意思吗？”苏麻喇是不信的，要来，元曦她一定会亲自来。</p>
“不是。”玄烨低下头，“可眼下能来看阿玛的人，只有我了。”</p>
苏麻喇朝门里望了望，便道：“三阿哥，皇祖母在暖阁里，你去看皇阿玛，出来的时候，把皇祖母也带出来可好？”</p>
“皇祖母在？皇祖母没有得过天花呀！”玄烨一脸紧张，不等苏麻喇再说什么，小家伙就径直往里跑。</p>
“你们别拦着。”苏麻喇对侍卫们道，“三阿哥染过天花，无碍。”</p>
暖阁里，玉儿换了一把帕子，盖在福临的脑袋上，她知道，明天这个时候，儿子就未必能神思清醒地和她说话。</p>
接下来，福临会持续高烧，红疹会变成脓包，脓包若不能长好结痂脱落，而恶性病变，三五天内，她就要和儿子阴阳相隔。</p>
玉儿痛彻心扉，更后悔至极，她竟然为了那一道禅位的圣旨，诅咒儿子不如死了干净，为什么这样的恶毒，不应验在自己的身上，为什么病的不是她。</p>
“皇祖母。”玄烨跑进来，微微喘着气。</p>
“玄烨？”玉儿很是惊讶，又很生气，“你来了这里，就不许再回景仁宫，你虽然不会再得天花，可若带给你额娘，带给别的人怎么办？”</p>
“皇祖母呢？”这还是玄烨头一回和祖母顶嘴，“您也没得过天花，皇祖母，嬷嬷要我带您出去。”</p>
“我要陪在你阿玛的身边，我不能丢下自己的儿子不管。”玉儿耐下心来道，“玄烨听话，回去吧，让太医给你洗干净，不弄干净，决不许回景仁宫，听见了吗？”</p>
玄烨摇头：“不是人人都能活下来的，皇祖母若是再染上，慈宁宫的宫女，还有嬷嬷，她们也可能会染上。因为她们要伺候您，她们也不能丢下您不管。于是传染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不就成了皇阿玛的罪过？”</p>
“我不要你来教我道理，立刻退下。”玉儿怒声道，“你有精神跑来和我顶嘴，不如回去伺候你的额娘。”</p>
“我得天花的时候，额娘把我送走了。”玄烨大声道，“额娘也一定放不下我，可她知道，不能让更多的人被传染，皇祖母，难道您不知道吗？”</p>
玉儿怒然：“既然你懂，那你额娘也绝不会让你到这里来，你自己跑出来，还有道理了？”</p>
玄烨竟然毫不惧怕：“皇祖母没有道理，凭什么说我？”</p>
“给我滚出去！”玉儿冷下脸，简直气急了，“滚出去。”</p>
玄烨却一把抓起祖母的手：“我不走，要走，奶奶跟我一道走。”</p>
玉儿怒极，扬手要打，却听福临在身后道：“额娘，您别打他。”</p>
“阿玛。”玄烨松开手，跑到床前，跪下给父亲磕头，“皇阿玛，您别怕，玄烨能好起来，阿玛一定也能好起来。”</p>
福临知道儿子病过，就没那么顾忌，招手让玄烨走近些，对他道：“玄烨，阿玛从没有对你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从没为你庆贺过生辰，所以连你的年纪都记不清。也没教过你念书，没教过你写字，骑马射箭这些该是父亲来教导的事，阿玛从没为你做过。可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心胸那么宽广，比阿玛强百倍，千倍，万倍。”</p>
玄烨含着泪说：“三月又是我的生辰，您给我庆贺生辰可好？石榴做的寿面，可好吃了。”</p>
“阿玛也想吃。”福临说，“好孩子，别哭。”</p>
玄烨泣不成声：“阿玛，您别死，您要是死了，额娘就不能好了。额娘每天都惦记您，她每天都站在宫墙下朝乾清宫望，她总是躲起来哭，不让我看见。”</p>
福临哽咽：“阿玛不配，玄烨，阿玛配不上她。”</p>
玄烨摇头：“配的配的，额娘说，您是我和她的天。”</p>
福临心疼元曦，可是来不及了。</p>
他很累，力气越来越小，疲惫地闭上眼喘了几口气。</p>
再睁开眼，看见站在边上的母亲，又看看玄烨，展颜笑道：“玄烨，不许再和祖母顶嘴，没规矩。”</p>
玄烨偷偷看了眼祖母，愧疚地低下了头。</p>
“玄烨，你先出去，在门口等一等。”福临说，“阿玛来劝皇祖母，皇祖母一定跟你走。”</p>
“嗯。”玄烨答应了，哭着说，“您要好好的，一定要好起来，阿玛比我强，一定会好。您答应过，要来书房看我和哥哥的功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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