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四章 不肯吃亏（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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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彦谦不过四十多岁，但头发已经灰白，使得他看上去的年纪，比实际年纪大许多。</p>

他是个很儒雅的男子，面皮白净，相貌雄毅。</p>

很难想像，这么一个白净儒雅的男子，居然会有房黑子的绰号。之所以说他黑，不是因为他长得黑，而是说他刚直不阿，处理事务的时候手腕强硬，从不圆转。</p>

上任三个月，共处理三品以上官宦子弟十七人，其中不泛王公皇室子弟。</p>

对于这样一个人，你可以恨他，诅咒他；但当你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又不得不由衷的尊敬。</p>

只是这个时候，却是房彦谦站在榻前。</p>

郑言庆脸色枯黄，双眸紧闭，已经昏迷不醒。</p>

两头小獒静静趴在他的脚畔，一动不动，只是瞪大了双眸，警惕的凝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这小小的卧房之中，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房彦谦之外，还有偃师县的县令张琮，偃师县尉，同时又出任右骁卫麾下偃师军府校尉的达奚善意。</p>

达奚，是一个鲜卑姓氏。</p>

始祖为拓跋达奚，是北魏显祖献文皇帝拓跋弘的弟弟。</p>

因以达奚为氏而称呼自己的部属，从而才有了达奚氏一族。</p>

北魏高祖孝文皇帝，是显祖献文皇帝的第四个儿子。上有长兄纥骨氏，后改汉姓为胡氏；次兄普氏，改为周姓；三兄拓跋氏，也就是如今的长孙氏祖先；大弟达奚氏，后改为奚姓。不过在隋朝时，人们更多的还是习惯于使用达奚这个姓氏。</p>

达奚氏也是人才辈出。</p>

隋朝开皇名将达奚长儒，就是其中之一。</p>

达奚善意年三十，接父兄爵位，入右骁卫军府效力。由于右骁卫掌控洛阳安危，而偃师又是洛阳东部门户，故而达奚善意在出任军府军职的同时，还担当着偃师县尉的职务。</p>

说起来，郑言庆此次在白雀寺遭遇袭击，就属于达奚善意的管辖范围。</p>

此刻，达奚善意心中惶惶。</p>

他身材魁梧，体型高大，比之房彦谦要高出半个头。可站在房彦谦的身后，他感到莫名的寒意。房彦谦此次来偃师，更带来了三府兵马；据说，那昏迷不醒的郑言庆，是达奚善意顶头上司，长孙晟的得意门生。长孙晟已下令尽起河洛兵卫，誓要荡平首阳山。</p>

如果真是如此，那达奚善意的罪名可就大了。</p>

不仅仅是一个玩忽职守而已，更重要的，郑言庆要是出了事情，他的前程也就完了。</p>

看着昏迷不醒的郑言庆，达奚善意此时的心里面，紧张万分。</p>

房彦谦叹了一口气，向在郑言庆旁边跪坐着的毛小念问道：“郑公子，一直未醒吗？”</p>

毛小念泪涟涟，脸色苍白，似乎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劲儿。</p>

她轻声道：“回房大人的话，前两天巢元方巢先生曾为公子服下九九丹，并以特殊手法，针灸我家公子。当时公子醒过来之后，吐了两口血，精神倒缓和了一些。</p>

可是当晚，公子就吵吵着要看书。</p>

我就随手拿来一册给他，结果公子看完两眼之后，竟再吐鲜血，而后昏迷至今。”</p>

“郑公子，看得什么书？”</p>

“哦，好像是当年薛公子赠送的书籍，请大人稍等片刻……”</p>

毛小念说着话，手忙脚乱的从一旁翻出一本染血的书册，恭恭敬敬，呈给房彦谦。</p>

这是一本薛道衡诗集，收录的大都是薛道衡早年作品。</p>

这本诗集在市面上有流通，并不足为怪。房彦谦目光一凝，扫过书册上的血迹，而后缓缓将书册翻开来。这本诗集，与市面上流通的有所不同，就是在最后，收录了去年末，薛收所做的《太平论》。纸页上的血迹，看上去是触目惊心……</p>

很显然，郑言庆是在看这篇文章时，出了事故。</p>

对于这篇太平论，房彦谦倒也阅读过。</p>

他脸色陡然变得格外庄重，看罢之后轻声问道：“公子昏迷前，可有什么言语？”</p>

“好像是说什么当立，在什么甲子。”</p>

“黄天当立，岁在甲子？”</p>

“啊，就是这一句……当时公子看罢后，脸色变得很难看。后来不停的嘀咕这两句话，突然就昏迷过去。”</p>

“我明白了！”</p>

房彦谦起身，拿着那本书册，示意张琮和达奚善意走出房间。他轻声道：“达奚县尉，你是最先抵达白雀寺，可曾发现什么古怪之处？”</p>

“回大人，末将到白雀寺的时候，贼人已经散去。</p>

那观音大殿中，到处都是死尸。末将发现，除了郑公子的随从以及家将之外，余者尸体，全都是白衣打扮，胸前配有赤色莲台。末将与张县令从未见过这样的装束。</p>

后来还是从一吏曹口中得知，在去年末时，许多流民曾途径偃师。当时曾有一些白衣弥勒，散施符水，救济流民。他们的打扮，和这些山贼装束极为相似……”</p>

“黄天当立，岁在甲子……”</p>

房彦谦突然赞道：“居庙堂之高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忧其君！郑公子以他所为而应了他昔日所言。他虽年纪幼小，却忧国忧民，实愧煞我等尸位素餐之辈！”</p>

张琮和达奚善意都不是糊涂人。</p>

两人相视一眼，颤声问道：“房大人，您是说……”</p>

“郑公子是想要提醒我们，白衣弥勒，心怀不轨！”</p>

“啊？”</p>

“东汉末年，有张角三兄弟散施符水，妖言惑众，称黄天当立，岁在甲子，聚众行逆反之事，从而动摇了大汉四百年基业。而今，这白衣弥勒用同样的手段，与昔年黄巾贼，何其相似？”</p>

“大人……”</p>

“白衣弥勒的事情，应该散布甚广。</p>

张县令，达奚校尉，我命你二人立刻清查偃师县城，但有发现白衣弥勒者，立刻缉拿。若试图反抗，可当场格杀。我将留下三府兵马，配合你们清剿首阳山盗贼。</p>

本官要即刻返回洛阳，阻止长孙大人擅自行动。</p>

恩……我估计，洛阳的白衣弥勒，恐怕不会比偃师少，说不得情况，也会更加复杂。”</p>

房彦谦是个雷厉风行之人，立刻命人准备车仗。</p>

若是长孙晟调动河洛府兵，只怕会引发出更为严重的后果。</p>

所以，他必须要赶回洛阳城，和长孙晟等人商议事情，并且清剿城中的白衣弥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