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僚乱（四）保底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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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骨斯蛮被五花大绑的推上县府后堂。</p>

他在荣乐城的眼线耳目，被窦轨清扫得一干二净。当骨斯蛮看到那个一直以来，在县衙中为他通风报信的耳目，同样跪在后堂回廊上的时候，一下子明白过来：所谓的青神遇袭，隋军撤离荣乐城，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坑，一个等待着他骨斯蛮，跳进来的大坑……</p>

都说汉人狡诈，今日看来，果然不错。</p>

人家几乎是兵不刃血的将他整个绥山僚的精锐一网打尽。</p>

有可能，绥山现在已经是尸山血海……</p>

突然生出一丝悔意，为了自己的儿子，把整个绥山僚五千人都搭进去，究竟值不值得呢？</p>

那些族人，是因为对他信任，相信他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所以忠心耿耿的跟随。</p>

可是现在呢？</p>

骨斯蛮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茫然。</p>

“为何如此对待都老，还不快快为都老松绑？”</p>

出乎骨斯蛮的意料之外，窦轨并没有对他声色厉俱，而是用一种责怪的口吻，呵斥亲随。</p>

只见他站起身，急匆匆来到了骨斯蛮的跟前，亲手将捆绑骨斯蛮的绳索解开。</p>

“化外小民，不是天朝手段，竟妄图以卵击石……骨斯蛮焉敢受此厚待？”</p>

骨斯蛮不由得受宠若惊，被解开来之后，连忙跪伏地上。</p>

当然，他还可以有第二种选择，那就是啐窦轨一口唾沫，然后破口大骂，甚至对窦轨动手。</p>

这样的念头，再被松绑的一刹那，他不是没有想到。</p>

可是，当他看见后堂门口，那个如同门神一样抱臂而立，虎视眈眈的黑大汉时，骨斯蛮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那黑大汉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九尺开外的身高，生的虎背熊腰，面目凶恶。</p>

虽然一动未动，骨斯蛮依旧能感受到，那隐藏于宁静之中的狂暴力量。</p>

心下不由得暗自赞叹一声：好一个大汉！</p>

窦轨把他搀扶起来，笑容满面，拉着他的手，迈步走进了后堂。</p>

“都老请坐！”</p>

“罪人焉敢在郡尉面前落座？”</p>

“哈哈，坐吧坐吧……”窦轨笑着道：“都老也是一时糊涂，故而……呵呵，索性为酿成大祸，也没有发生什么流血事件，所以这件事情，如何论定，本官刚才还在和县令商议呢。”</p>

荣乐县令，是一个本地人，卑品出身，前途并非远大。</p>

他连忙开口道：“都老，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说说，咱们乡里乡亲，在一起十数年了。若论辈分，下官还要尊您一声叔父。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下官若有能力，定当竭尽所能。可您弄出这一出，让下官也是颇感为难。按开皇律，您这可是举族皆没的大罪啊！”</p>

骨斯蛮闻听，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匍匐在地上，放上大哭。</p>

“此皆骨斯蛮之罪，与族人无关，还请郡尉与县令明察。”</p>

县令的脸，蓦地一沉，“与族人无关？你那绥山僚近千人冲进荣乐仓，还说与族人无关？都老，你莫非欺我不懂事吗？你举族四千七百人，能战者也不过两千人罢了。你用半数僚兵攻我仓廪，还说与族人无关？都老，这事情若要追究下来，莫说你，就连这些年和你绥山僚结亲的荣乐乡亲，只怕也难逃杀头之罪……你告诉我，这荣乐万名百姓，何处得罪了你？”</p>

骨斯蛮闻听，哑口无言。</p>

窦轨连忙摆手，“李县令莫要这般生气，都老这样做，恐怕是有难言之隐吧。”</p>

“哼！”</p>

李县令甩袖落座，不再理睬骨斯蛮。</p>

窦轨上前，再次把骨斯蛮搀扶起来，“都老，我相信你绝不是无缘无故兴事之人。今日到这般田地，何不说出来缘由呢？若是我能解决，说不得还能替你开脱一番，你看怎么样呢？”</p>

骨斯蛮一怔，抬起头，盯着窦轨。</p>

“窦郡尉……”</p>

他才一开口，却不由得再次哽咽起来。</p>

“哭，哭，哭！”李县令怒声道：“你就知道哭！你知不知道，窦郡尉这是冒了多大的风险？</p>

都老，我把话说清楚。</p>

若你说不出个缘由，可别怪我不讲乡亲的情面。你绥山僚有多少人，这些年又有多少女儿嫁入荣乐城，有多少儿郎去了荣乐女子，我这心里，可是一清二楚。”</p>

骨斯蛮这心里，扑通通乱跳。</p>

李县令这番话，绝非恐吓。</p>

他出生于荣乐城，这荣乐城里的大小事情，他了若指掌。</p>

骨斯蛮连忙说：“郡尉，李县令，非是罪民想要造反，实在是……我膝下仅有一子，如今被飞头僚的都老扣押在山中。他们说，要我袭击荣乐仓，把荣乐仓的辎重全部烧毁，然后举族退入山中，和他们汇合一处。我若是不答应，他就杀了我的儿子，更带人袭掠我的族人。</p>

罪民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没有办法。</p>

若非如此，就算是给罪民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天朝威严。”</p>

李县令和窦轨，都没有理睬骨斯蛮。</p>

两个人窃窃私语许久，只让骨斯蛮感觉，心惊肉跳。</p>

“都老。”</p>

“罪民在。”</p>

李县令看了一眼窦轨，窦轨轻轻点头。</p>

他咳嗽一声，“你袭击荣乐仓的事情，咱们先放在一边。我前些日子，接到你侄女庄上的报案，说是你那侄女失踪了！我不瞒你，你那侄女的庄上，现在有几位贵客，不是朝中的大人物，就是名动天下的名士。这些人我得罪不起，窦郡尉也得罪不起，你以为该如何是好？”</p>

“啊？”</p>

骨斯蛮，目瞪口呆。</p>

窦轨说：“其中一位乃当今士林代表，在朝中官拜云骑尉，更出身于中原名门大家。他与你的侄女，关系非常密切。如果能找到你侄女的话，他说不定能帮你一帮；不过，若是你侄女出了事情，他一气之下，回洛阳之后把这件事禀报当今天子，就算我想帮你，都困难。”</p>

“我的侄女，骨兰朵就在绥山做客！”</p>

骨斯蛮惊得一身冷汗，连忙道：“骨兰朵一点事情都没有，只是因为我有些事情拜托她，所以留她在山中。”</p>

僚人对信诺二字，极为看重。</p>

至今，他们由保存有刻母为喏的习惯。就是在特制的木头上，刻下誓言，此后终身不会违背。若是违背了，就会受到神灵的责罚，并被族人所唾弃。骨斯蛮与哈士奇八拜之交，所以绝不会出卖朵朵的身份。再者说了，他对哈士奇和朵朵的出身，知道的并不算太多。只知道哈士奇在中原招惹了仇家，朵朵不得已躲到荣乐城避祸。除此之外，他对朵朵的身世，一无所知。</p>

窦轨眼中，流露出一抹喜色。</p>

“若是这样子，事情就会好办一些。”</p>

他站起身来，走到骨斯蛮身边蹲下，“都老，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但能为你洗脱罪名，说不得还能禀明天子，让你一统眉山郡僚蛮各部。只是不晓得，你对这个……有没有兴趣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