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章 言庆露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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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巩县上下，无人睡眠。</p>

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在县衙长街上，巩县新兴的贵族名士，大名鼎鼎的半缘君，和官府发生激烈的冲突。而结局，却是官府完败，半缘君获胜。</p>

谁是谁非，没有人知道。</p>

聪明人隐隐约约觉察到，祸事将要来临。而糊涂的人则希望，天亮之后，一切能恢复正常。</p>

在巩县县衙后院里，李言庆同样彻夜未眠。</p>

他命人搜出张县令过往的通信，在灯下一一阅读。目光渐渐变得冰冷，直至子时，当言庆把所有的书信看罢后，露出苦涩的笑容。</p>

“小妖，莫非情况不妙？”</p>

言庆放下书信，“我不知道。从书信上看，杨积善命他必须控制巩县三日。如果从他把官军调出巩县的那一刻开始算起，现在已经进入第二天。若我推测不错，杨积善会有所行动。”</p>

杨积善是杨玄感的兄弟，官拜梁郡太守，上仪同。</p>

裴淑英听罢后，也不免有些慌张。她是个有主见，而且很刚强的女人。但并不代表，她能够平静的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乱。世家大族的女子，虽然也会学习骑射，可她们学习骑射的目的，更多是为了嬉戏游玩。其实不仅仅是女人，许多男子也是如此。练得一身本领，可上了疆场，往往束手待毙。</p>

当初的郑醒，就是如此。</p>

他曾在少林习武，也熟读兵法。</p>

然则平壤大败，他很快就乱了手脚，险些丧命。</p>

裴淑英脱口道：“小妖，我们现在就赶回洛阳？”</p>

“回洛阳？”言庆摇摇头，轻声道：“我留在巩县，尚能有所作为。可若是到了洛阳，恐怕就只能身不由己。姑姑，洛阳未必安全，这时候恐怕也得到了消息，正乱成一团呢。咱们现在过去，弄不好反而会被人怀疑。与其那样子，我宁可留在这里，和那些反贼，决一死战。”</p>

印象中，杨玄感的目标，就是洛阳。</p>

而且也曾兵临洛阳，对洛阳造成极大的混乱。洛阳那边的水太混，言庆可不愿意过去掺和。</p>

“姑姑，你且放心，有我在，乱党奈何不得巩县。”</p>

他下意识轻舒猿臂，环住了裴淑英纤细的腰肢。可以感受到，那丝袍之下，玉体的颤抖。细腻肌肤传来的温香滑腻感，让言庆的心里，却安宁许多。老子在高句丽外无援兵，内无粮草的情况下还能斩将夺旗。如今麾下猛将无数，更有少林武僧相助，焉能惧怕一群乱党？</p>

裴淑英在经历的初期那份惶恐之后，渐渐平静下来。</p>

也许意识到自己和言庆之间的姿势有些暧昧，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从言庆怀中溜走。</p>

“那你打算怎么办？”</p>

言庆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填。</p>

呵呵，事态发展，只在这一两日间就能明朗。我这就下去安排……一切由我，姑姑切莫担心。”</p>

那自信满满的言语，让裴淑英，更加放心。</p>

“既然如此，我先回家中安置，你可留在府衙，处理事情。</p>

我想，郑善果回到荥阳之后，马上会有任命过来。你当务之急，想要把那些乡勇尽数安抚。”</p>

李言庆点点头，“姑姑放心，我自有主张。”</p>

*****</p>

谁也不知道，言庆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巩县两千名乡勇，一夜间投到他的麾下。</p>

用马三宝的话说：“公子到了兵营之后，把营中自队正以上的一百二十三命军官聚集在一座大帐里，和大家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所有人就心悦诚服的回到营中，率麾下军卒来效命。”</p>

而事实真有如此轻松吗？</p>

当太阳升起，辕门外高悬的二十六颗，犹自滴血的人头，足以说明昨夜的那一场谈话，是何等的血腥和酷烈。据一名旅帅说，李公子谈笑间，命白无常连斩九名校尉，而后才开始了谈话。</p>

历经四百年九品中正制，庶民对世家子弟，有一种先天的畏惧。</p>

哪怕言庆已经脱离了郑家，但是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他依然是一位世胄，一位出自高门大阀的公子。更何况，言庆不仅仅是依靠出身。论文才，他是大名鼎鼎的半缘君，是未来士林的宗师级人物。仅此一条，就足以让无数人仰慕；论武功，他在高句丽出生入死，杀人如麻，战功显赫。其铁血手腕，和用性命堆叠起来的声名，也让所有人感到莫名恐惧。</p>

而且，言庆一家自迁居巩县以来，对巩县百姓，极为友善。</p>

雄大锤是巩县原住民，郑世安出身草根，更知道如何拉拢人心。即便许多人都没有见过言庆，可提起大名鼎鼎的半缘君，巩县人还是很骄傲的对外宣称：半缘君，鹅公子，居于巩县。</p>

这许多因素加起来，促成了言庆在一夜之间，平息了巩县内部的混乱。</p>

天快亮的时候，言虎率领着柏谷坞的二十八名武僧抵达巩县，随即在言庆的安排下，入住县衙。</p>

之后，党士雄和谢安民两人，又率领嵩高山田庄近两百名护院，前来报到。</p>

这些护院，多以骑军为主。其装备未必就输于官军装备，甚至于更加精良。这些人马一到，立刻被分配到言庆的宅院和县衙两地。与此同时，元从虎卫也配上了马三宝从西域带回来的大宛良驹。轻骑长矛，挟弓跨刀。在巩县街头一亮相，立刻引起轰动，也让不少人，随之心安。</p>

元从虎卫的煞气，即便是官军也无法比拟。</p>

那种从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的沉静和杀意，哪怕收敛着，依旧让人感到恐惧。</p>

有这样一彪人马，又有什么可怕？</p>

所以，当言庆发布公告，宣布张县令意图造反的消息之后，巩县百姓，却表现的出奇平静。</p>

自北齐灭亡，河洛再未燃起烽烟。</p>

不过由于杨广营建东都，加强对山东士马的掌控，故而在大业初年，对巩县进行修缮。修缮后的巩县，城高八丈。青灰色墙面，极其坚固。即便是以巨石轰击，也难以对其造成损害。</p>

又因洛口仓的营建，使得巩县物资，极为充沛。</p>

在言庆看来，巩县东有荥阳县为门户，又有虎牢关扼守黄河天堑。杨积善想要兵临巩县城下，绝非一件易事。所以，杨积善才会收买了张县令，让其献出巩县，打开通往洛阳之路。</p>

如今，张县令已被收押，言庆掌控了巩县。</p>

而且荥阳又有房玄龄为郡司马，管城还有徐世绩为侧翼。杨积善想在荥阳讨得便宜，断无可能。他只需要守住洛口仓，稳定住巩县的局势，就可以高枕无忧。天亮后，言庆巡视了一边巩县城防，又下令打开库房，将一应辎重尽数移至城上。所谓有备无患，就是这个道理。</p>

待巡视完毕后，言庆返回县衙。</p>

言虎正在厅堂上等他，见言庆进来，他板着脸，沉声道：“玉娃儿，我有事要和你说。”</p>

见言虎一脸严肃模样，言庆也不敢怠慢。</p>

好在他身边没有跟什么人，雄阔海和阚棱犹如两尊门神一样，守在大堂门外。</p>

“舅舅，有什么事情？”</p>

言虎犹豫一下，“你可知，隋朝皇帝，是你杀母的仇人？”</p>

“呃……我知道。”</p>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给隋朝皇帝效力？如今有人造他们的反，你不愿随从，也大可袖手旁观。此前，你在高句丽浴血奋战，我可以理解为，你不知道自己身世。如今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给隋朝皇帝卖命？”</p>

别看言虎出家，这火一般的性情，却没有改变多少。</p>

言庆看了看厅堂外面，确定周遭无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