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 天下大势（两更毕，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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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我止八岁，得长孙大将军厚爱，拜入霹雳堂门下。</p>

当时正逢清明，安远堂动荡不已。郑氏家族内部，争斗不止，又有南来郑氏，试图剥夺安远堂堂号。祖父忠直，一直留在这里，为郑氏分忧解难。我本不想参与其中，却有脱身不得，于是来到荥阳，为祖父出谋划策，稳住了安远堂，还给祖父谋取了族老的位子……</p>

这幢田舍，是郑公为奖励我出谋划策，而赠与我祖孙二人。</p>

地点是祖父选的，房子是祖父一手建造起来。我知道，他生平两大愿，一是归宗郑氏，二者有朝一日可无忧无虑，欣赏这洞林美景……只是这房子建造以来，他却从未在这里住过一天。”</p>

李言庆说完，转过身子，慢慢走到食案旁坐下。</p>

“柳先生，酒菜早已备好，还请入座。”</p>

“李郎君，你且先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绑到这里，莫不是就为了让我听你的故事？”</p>

柳周臣怒声喝问。</p>

可是李言庆却一副不在意的表情。</p>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放在了食案之上。柳周臣看到那匕首一怔，旋即脸色大变，脱口道：“绿珠匕？”</p>

“朵朵让我问你：昔年绿珠盟誓，柳氏尚记否？”</p>

绿珠盟誓，是当年北周臣子，为复辟北周，在赵王宇文佑领导下，举行的一次仪式。柳周臣那年还未出生，但是却听父亲提过多次。他见过绿珠匕，据说是宇文佑之子的心爱之物。</p>

柳周臣慢慢坐下来，但脸上依旧流露出不虞之色。</p>

想必换做是谁，被人以这样的方式请来，心里一定不会愉快。柳周臣同样如此，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用酒菜，只是瞪着李言庆，分明是在告诉言庆：我坐在这儿可不是怕你，是因为先父当年的盟誓。</p>

言庆却毫不在意，用银箸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在口中慢慢品尝。</p>

“这洞林湖里的鲤鱼，虽比不得黄河鲤鱼的鲜嫩，却是别有爽口滋味。我特意请本地名厨做出，柳先生不尝一尝吗？”</p>

“洞林鲤鱼甚美，不过日日品之，也会厌烦。”</p>

你别以为我会帮你！</p>

老子在郇王府里，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用的着被你绑过来，吃你这里的鱼吗？</p>

李言庆笑了，把银箸放下，捻起一旁的手帕，蘸了蘸嘴角。</p>

“先生以为，我请您来，是为何事？”</p>

柳周臣道：“除虎符外，还有何事？难不成，你要帮助小郡主重建大周？”</p>

“昨日之日不可留，大周已为南柯梦，朵朵心里也很清楚。</p>

至于虎符嘛……先生以为，王爷能扣押多久？王世充与李逆已经交锋，战火迟早会波及荥阳郡。难不成郇王准备坐以待毙吗？能早一日准备，就多一日胜算。我无意与王爷争权，大家都是为了荥阳好，又有什么可争的呢？若先生不信，我可与您打赌，三日之内，王爷必会奉上虎符。不管王爷如何看待于李某，李某对王爷绝无恶意，他迟早定能明白这缘由。”</p>

“是吗？你若不想得这荥阳，何苦与徐世绩合谋？</p>

若非你知道了王爷的二虎争食之计，于是设法令徐世绩打出荥阳郡，使得王爷痛失一臂，你又岂能如愿？”</p>

“凡事有因必有果，我与徐世绩合谋，却是何人种下的因呢？”</p>

“你……”</p>

“柳先生，我今日请您来，不是为了和您吵架。我请您来，一是为家父道谢，二是为荥阳百姓请命而已。”</p>

“你父亲和我有什么关系，道什么谢？”</p>

柳周臣脱口而出，不过话出口之后，却突然间闭上了嘴巴，惊讶的看着李言庆。</p>

言庆微微欠身，而后笑着饮了一杯酒。</p>

“柳先生不必惊异，您猜对了！”</p>

“你是孝基兄的儿子？”柳周臣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亲生的？”</p>

不等李言庆回答，他突然醒悟过来，自言自语道：“没错，你应该是亲生的……孝基兄有一子，不过早年随言家村被灭门而消失不见。而你也非郑氏嫡传，只不过是郑世安收养过来。</p>

我想想……你户籍所记载，是开皇十八年秋被收养。</p>

那一年也是秋天，少主在洛阳被杀，言家村也是在秋天被灭了门……我的天，你竟然是孝基兄的儿子！”</p>

柳周臣惊呼一声，旋即捂住了嘴巴。</p>

他似乎在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喝了一口酒，才算是缓缓平复下自己的心情。</p>

“怪不得，怪不得啊……孝基兄他如今，还在巩县？”</p>

“家父在十余日前，已经离开。”</p>

“让我猜一猜。”柳周臣眯着眼睛，看着李言庆，“你父亲是李阀弟子，李渊在上个月于太原起兵，你父亲应该是回转了太原。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其实保得不是隋杨，而是你李家？”</p>

李言庆不置可否，饮了一口酒。</p>

柳周臣笑了，“龙之变化，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藏芥隐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p>

哈哈哈哈，你李家上下，果然堪称人间之龙。孝基兄为家族隐姓埋名，奔走半生，甚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唐国公长于隐忍，忍世人不能忍，而终得机遇，乘势而起。可是你，似乎更加了得。兴时吞吐宇宙，六岁扬名天下，十岁即为宗师；隐则蛰伏山野，似与天地相合。</p>

李郎君，若柳某猜的不错，你今日来，是为李唐而来？”</p>

李言庆笑了笑，起身为柳周臣满上一杯酒。</p>

“先生，今天下大势如何？”</p>

“一个乱字了得。”</p>

“隋杨可有复兴之姿？”</p>

“若五月前，今上返回中原，当有兴盛之机。不过如今李渊起兵，只怕这大局难以挽回。”</p>

李言庆说：“若天下大乱，荥阳又如何？”</p>

“荥阳必遭刀柄之祸。”</p>

“然则杨公可保荥阳否？”</p>

柳周臣脸一抽搐，闭口不语。</p>

“看来先生也清楚答案……而且我也知道，若荥阳危时，杨公定会择一豪强相投，以全其身。</p>

然则杨公全其身，荥阳遭劫难。</p>

先生也是读书人，这圣人之道，我不想多言。我只问先生，可忍见荥阳六十万百姓生灵涂炭否？”</p>

柳周臣只管大口喝酒，却不愿回答。</p>

“儒者，何以为儒？”</p>

“仁即为儒。”</p>

“今我为六十万荥阳百姓请命，但不知先生如何抉择？”</p>

李言庆步步紧逼，把个柳周臣逼得哑口无言。言庆言辞之利，使得柳周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p>

他苦笑着抬头，凝视李言庆。</p>

半晌后道：“李郎君，有什么吩咐，你且说来。不过我把话说清楚，若是危及杨公性命，我宁可背道，亦不愿为之。”</p>

“我与杨公，绝无恶意。”</p>

李言庆正色道：“我只是想请先生为我盯住杨公。若有朝一日，杨公意欲抉择时，请告与我知。”</p>

“你保证，不伤杨公性命。”</p>

“我可以我性命担保，若杨公有伤，李某定遭五雷轰顶。”</p>

柳周臣一咬牙，站起身来，与李言庆击掌三下，“一言为定。”</p>

“驷马难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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