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永不坠落的夏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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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带钥匙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裴雪听问。</p>

“手机没电。”檀真跟在她身后，老老实实地回答。</p>

裴雪听给檀真的手机充上电，把馄饨分了他一半，又点了他常吃的那家粥。两个人隔着餐桌吃饭，没有人说话。</p>

其实裴雪听有很多问题可以问他，无论是作为行动科科长，还是作为陆吾指定的“监护人”。但她知道那些问题即便问出口，她也不会得到答案。</p>

檀真摆弄着平板，放了一部正在热播的偶像剧，吸溜着紫薯粥看得津津有味。裴雪听在他对面听着那些嘈杂的对白，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剧情，“我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ta到底哪里比我好”，最后千言万语变成一个生硬的吻。</p>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檀真的穿着，天气并不算冷，但他身上是棉麻的衬衫和风衣，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p>

“你当时……”</p>

裴雪听的开场白淹没在她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里。</p>

檀真暂停了剧情，抬起眼睛看着她。</p>

“裴雨颂”三个字暴躁地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着。</p>

“喂？”裴雪听手滑点到了免提。</p>

“裴雪听，你胆子肥了！”裴雨颂恶声恶气地说，“我给你安排相亲，你居然让一个男的穿着女装去对付？”</p>

裴雪听想关掉免提，却被檀真攥住了手腕。她瞪了檀真一眼，檀真却没有松手。</p>

“说话，”裴雨颂说，“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解释。”</p>

“我给你什么解释？”裴雪听硬着头皮说，“我才二十五岁，相哪门子的亲。我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你用的着那么急着把我赶出去吗？”</p>

裴雨颂冷笑一声，“你可以不结婚，但你身边至少有个正常发展对象吧？天天的不是麒麟就是鸟，我听说那个进ICU的还是个活僵尸？等到你三十岁的时候，你是打算跟你们局里的纸人领结婚证吗？”</p>

裴雨颂高中就进了辩论队，说话不是一般的逻辑缜密，用词不是一般的尖酸刻薄，听得裴雪听牙疼。</p>

“活僵尸，”檀真慢吞吞地问，“是在说我吗？”</p>

聒噪的手机一下子沉寂了。</p>

裴雪听扶额。</p>

从她十七岁进特调局开始，裴雨颂就致力于把她拉回“正常人”的生活。她亲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敢于跟昆仑山神兽拍桌子，对上脑袋满地滚的白茵也面不改色。</p>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把裴雪听从特调局刨出来，但他坚强地把自己的私人手机号填进了她的“紧急联系人”一栏。</p>

“裴雪听，我提醒你，不同物种是有生殖隔离的。”裴雨颂冷冷地说，随即挂断了电话。</p>

檀真掀起眼皮，黑漆漆的瞳仁里映出裴雪听的脸，“我说错话了吗？”</p>

“没有。”裴雪听收起手机，敲了敲桌子，“吃饭。”</p>

“什么是生殖隔离？”檀真问。</p>

“就是人和妖不能生小孩的意思，”裴雪听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吃饭别说话。”</p>

“我吃完了。”檀真有点乖又有点倔地看着她，“我是人。”</p>

我们没有生殖隔离。</p>

我可以和你生小孩。</p>

裴雪听头皮发麻，在心里辱骂了裴雨颂一万遍。</p>

——</p>

京州，白鹭公馆。</p>

白鹭公馆是京州最顶尖的房产之一，但它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却不是令人仰望断脖子都望不到的价格，而是这里曾经发生的一起凶杀案。</p>

白鹭公馆十三号，这个别墅群的“楼王”，坐落在枫树环绕的人工湖旁。秋浓之时放眼望去，一片碧水红叶，衬托着白色的建筑，比真金白银更能彰显主人的财力和品味。</p>

然而就是在这里，房主举办了一场生日宴会，在宴会上杀死所有客人后投湖自尽。</p>

据说半片湖水都被客人的血染红了。</p>

自此，京州的都市奇谈上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p>

白鹭公馆十三号，就此成为凶宅。</p>

据说每年案发的那天，这里的灯会亮起，老式的留声机会唱起《蝴蝶夫人》，从不缺席。</p>

但此地寸土寸金，安保也极为严格，嗅着流量和热度而来的恐怖主播们死活进不来。</p>

九月一号，白鹭公馆十三号亮起了灯。</p>

远处监控着这里的人用望远镜一扫，看见了七个整整齐齐坐在餐桌边的人。都是年轻的男女，都是清一色的苍白脸色。他们先是茫然地打量自己的肢体，随即慌张地对视。</p>

而澄碧色的湖水也在慢慢地泛起猩红。</p>

“快……通知行动科！”监控人员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这场考试有问题，申请行动科干预！”</p>

——</p>

“执行官考试又开始了？”裴雪听扫了一眼红头文件，没当一回事地塞进了堆积如山的资料里。</p>

“是啊，听说今年参加考试的人特别多。”司南掰着手指头数，“而且好多天师世家的人，今天早上陆吾还在问我们科要不要挑几个补充人手。”</p>

“免了。”裴雪听果断拒绝，“我讨厌愣头青，也不想带孩子。有小明同学一个还不够我受的吗？”</p>

所谓“执行官考试”又称“特调局萝卜坑选拔”或者“天师专业编制考试”。除去招摇撞骗的神棍巫婆，一切想要合理合法存在于特调局之外天师都得通过这个考试，否则均为无照营业。</p>

至于考上之后要不要进入特调局，还得看双方考量。</p>

“哦。”司南的眼珠子一转，看见了坐在工位上的檀真。</p>

檀真最近在学简体字，他从前并不是目不识丁的人，学起来并不是很吃力，只是现代词汇又多又杂，对他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他大半部分学习还是依靠电视剧字幕和弹幕。</p>

“绿茶婊是什么意思？”檀真认真地问。</p>

“就是指故作柔弱、挑拨离间的贱人。”方东青意简言赅道。</p>

裴雪听听得眉梢直跳。</p>

这毕方鸟能不能教点好的？</p>

她还没开口，桌子上的座机就响了。</p>

“你去一趟中山东路的白鹭公馆。”陆吾沉声道，“那边有一个执行官考试的考点，出了点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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