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同淋雪，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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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谢家，父子三个正准备各自回去休息，走到前堂，等候许久的毓秀快步跑了上来。</p>

“老爷！大少爷，二少爷。”</p>

“毓秀？这么晚了你不伺候晏晏休息，在这儿干什么？”谢崇凛拧眉道。</p>

“是小姐让奴婢在这儿等着老爷和少爷们的。”</p>

三人缄默一瞬，互相看了看，难不成谢见微猜到他们干什么去了？</p>

谢景之：“晏晏还说什么了？”</p>

“没说什么，小姐就说今日见多了坟头，身上晦气。给每个院子都准备了香栾叶子泡澡，还备了柳条净水。”</p>

毓秀拿出柳条，绕着三人用柳条洒了几次水，笑着说道：“香栾水还热着，老爷少爷们快去洗吧。奴婢回去了。”</p>

毓秀回到长安园，谢见微正坐在炕上的小窗下，点着烛灯在翻话本，她刚刚沐浴完，半干的墨发垂落在背上，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不施粉黛，黛眉细长，桃花眸半垂着，娴静温婉，身上是从未有过的懒散放松。</p>

听到动静，谢见微合上话本抬起头，“让爹和哥哥他们泡香栾水了？”</p>

“奴婢说了，还给他们抽了柳条，应该没什么事。”</p>

“爹和大哥久经沙场，这样的人邪祟不敢侵身，就是二哥怕被缠上。你明日再送些水过去，让他多泡泡。”</p>

毓秀笑着看向谢见微，说起这样的事，谢见微干得多了，但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似乎从未害怕过。</p>

“夫人，夜深了，早点休息吧。”</p>

“我不困，你先去睡吧，我等会儿再睡。”</p>

“奴婢陪您？”</p>

“不用，去吧。”</p>

毓秀只当她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便捧着另一盏烛灯退到了耳室里。</p>

没多久，耳室的灯灭了，毓秀睡下了。</p>

谢见微放下话本，出神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马上快到年底了，不知何时会下第一波初雪。</p>

正想着，支摘窗上忽然落了个什么，谢见微好奇地上前，隔着窗纸触碰了一下，冰冰凉凉，像是雨水。</p>

可是等了片刻，没有雨声，谢见微下炕披了一件斗篷，拿着烛灯走出了厢房。</p>

一抬头才知道，初雪来了。</p>

起初只是零星的雪飘落下来，很快就化成了水，但没多久，雪就大了起来，漆黑的夜里无数白茫茫的初雪落下，将今晚的夜色点缀得格外好看。</p>

谢见微今日的心情很平和，她走到廊下，抬手去接飘来的雪，雪在掌心化开，唯余一抹沁凉。</p>

她倚在柱子边，吹着冷风，却不觉得冷，谢见微合上眼睛，身上无形的枷锁在这场初雪中慢慢消散，她就像这漫天飞舞的雪，从此自由，无羁。</p>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谢见微感觉到寒冷的时候，一双炽热温暖的手将她轻轻抱起，高大宽厚的脊背替她挡住了深夜的寒风，谢见微阖着眸，不必猜都知道来的是谁，她猫儿似的在傅平野胸前拱了拱，找了个温暖舒适的位置停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腰。</p>

傅平野硬邦邦的肌肉有些硌人，但盘在他怀里谢见微满满都是安全感，耳畔的心跳声稳健有力，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鼻尖。</p>

谢见微忍不住想，她好像一直鲜少在傅平野身上闻到香味。</p>

邺京熏香之风很风靡，就是谢见微的衣裙，毓秀也经常会帮她熏的香香的，男子衣裳不熏香，但会佩戴各种各样的香囊，自觉风流倜傥，实际上混合的香气谢见微闻着只觉得刺鼻，厌恶。</p>

但傅平野身上一直仅有洗衣留下的皂香，偶尔会沾上些屋内熏的龙涎香，从不刺鼻，总让人闻着安心，舒适。</p>

谢见微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才慢悠悠地问道：“你是不是去掘薛蟾的坟了？”</p>

抱着她的人沉默了须臾，手臂微微松开了一些力气，傅平野沉声开口，胸膛伴随着他说话微微震动。</p>

“我身上还有土腥气？”</p>

谢见微手臂收紧，“没有，我猜的。”</p>

失忆的傅平野也是傅平野，尤其是失忆的他没了要顾忌的东西，办事只会更加随心所欲。</p>

谢见微早就发现了，他今日看着薛蟾棺椁的眼神，和她爹一样难看，甚至有更甚。</p>

“你怎么处理的那具骸骨？”</p>

“扔给了路边的野狗。”被当成肉骨头叼走了。</p>

谢见微笑了，她和傅平野其实很是心有灵犀，她直起身子，手搭着傅平野的肩，在他耳畔吐气如兰。</p>

“告诉你个秘密……那具骸骨根本不是薛蟾的。”</p>

二人四目相对，谢见微满眼狡黠，“他下葬的那天，我就把尸骨换了。本来那个棺材里躺着的是个豺狼的尸骨，他本人的尸骨，我也丢到乱葬岗去，喂了野狗了。”</p>

至于今天的骸骨，只是她随便从乱葬岗拼凑的，不知是哪几个死囚的骨头。</p>

滴血验亲这件事，早在刑部尚书来找谢见微的时候，她二人就说好了，不管是谁的血都能滴进骨头，刑部尚书后来亲自滴下的血，并未给旁人看，只是诈沈盼的。</p>

怪就怪她本就心里有鬼。</p>

谢见微长舒了一口气，头抵着傅平野的胸肌，平静的声线难掩激动：“傅平野，我就快自由了。”</p>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谢见微没有可以畅所欲言的这些喜悦的人，只有傅平野。</p>

她环着傅平野的腰，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后面的计划：“我要把薛府全部推平，一个地方也不留，薛家的所有人，薛瑁、薛老太太、孙氏、薛又宁……她们都该死。”</p>

谢见微抬眸看向傅平野，“你说，我把薛府改成粪场如何？”</p>

那座宅子所处的巷子，贵人云集，谢见微的想法不仅胆大而且癫狂，非常得罪人。</p>

但傅平野一脸平静地点头，“就改成粪场。”</p>

谢见微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不知何时，廊外的初雪飘到了里面来，谢见微和傅平野发顶都堆了一层薄薄的雪。</p>

谢见微一脸祥和地伏在傅平野肩头，闭上了眼睛。</p>

初雪，象征着新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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