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月球战争（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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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颖点点头，表示她大概理解了皇帝为何需要她。

她的人生之路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传奇。当时她并不知晓什么是异人族，只知道乡村之间有着有关奇人异事的怪异传说，从未见过自己父母的她只能从村中老人的口中了解自己的父母，在那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中，她知晓了自己的父母在离开家乡以前就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奇人异事，那些故事中往往有她父母的身影。

她的父亲开设医馆救治穷人，不仅博学多才，乐善好施，还在医馆工作之余为无法接受教育的孩子们授课，她的母亲出身武术世家，不仅耍得一手漂亮的长刀，身手敏捷，健步如飞，还经常帮助那些受到地主欺压的穷苦人。战争爆发后她的父母毫不犹豫地投入抗战，但由于当时嘉颖尚且年幼无法跟随，只好将她留在当地，当地村民则因为夫妻两人平时对村庄里的好名声愿意照顾她。在所有人的观念中那夫妻两人最多几年后就能回来，但随着时间推移，哪怕是去参军的同乡也不曾听闻夫妻两人的传闻。

独自生活后的嘉颖继承了父亲没能带走的书籍和房产。

她渐渐不对父母归来抱有期待。起初她十分怨恨父母抛下自己为他人而战，后来她又对这件事感到释然，因为父母并未参与进她的生活。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已经死了，就连嘉颖也这么认为，直到某天深夜，当时已经二十几岁的嘉颖经过一天劳作后返回家中，在传承了好几代人的老房子里见到了两个人——即便过去记忆相当模湖，但她还是认出了那两个浑身雨水、脸色苍白的人就是自己的父母。只不过他们身着旧时代的、站着黑血的服装，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他们用无神的双眼盯着她，那眼神浇灭了嘉颖的欣喜，让她无比恐惧。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来过。”

如今提起这件事，嘉颖的眼睛里依旧溢满了痛苦。那是对过去的遗憾。

“我当时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但我不知道我的父亲驱使着他和母亲的尸体走了多少路才返回家乡，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为了不让我看到他们身上的伤口做了多少准备。我当时吓坏了，哪怕我的父亲告诉了我关于来世和异人族的秘密，我也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接受，按照他的指引在藏书里找到他留给我的信件和秘密书籍……”

嘉颖擦了擦眼泪。此刻她与皇帝来到了一座雄伟的山脉，他们站在山顶上，雪峰从他们的脚下铺开直至山腰。景观的继续伸缩并未吓到她，反而是开阔的、能够理解的风景破开了她的心房。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那个时候我接触到了一些秘密，开始明白我的父母为何而战，我开始崇拜我父母那样的人，同时我也发现自己不会衰老……他放弃了美国国内优握的生活来帮助我们，将一生奉献给不认识的穷人。他和我父亲很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战争没有波及的乡下安心当一位乡下农妇，直到他发现我不会衰老，我会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老去，而不是去追寻传说中的来世。”

嘉颖说了一大堆话。

她转头看向皇帝。

“你有在听吗？还是说，我过去的经历只不过是你漫长生命中的一点调味料？”

“你的父母为了对抗帮助入侵者的异人族而死，卡玛泰姬在过去也曾经出手惩戒掀起屠杀的灵能者。”黑发男人微笑着说道。他发现嘉颖的舌头相当刻薄，她那位傻乎乎的女儿反倒没有母亲那么聪明。即便同样美丽，但在智力水平方面却有着相当大的差距。“关于那段时期异人族之间的战斗，卡玛泰姬图书馆中拥有相关记录。有一位卡玛泰姬秘法师曾经与异人族并肩作战，在我得知你父母的名字之后，我就安排人翻阅图书馆档桉与游记，找到了与你父母有关的内容。”

嘉颖犹豫了一下，“我可以看看吗？”

“阿提兰战役结束后，不管你做出何种选择，我都会让你看到那份档桉。”

皇帝弯下腰，用手指捻起一撮松软的雪花。嘉颖已经学会了不对皇帝的用意感到好奇，但她真的猜不到为什么他们此刻会身处此处，在她眼中这就是个铺满积雪的山峰，山腰上有个巨大的黑色岩石，仅此而已。

“银河系中存在大量智慧物种，但许多物种在崛起前就已消亡。然而还是有不少物种成立了星际帝国，某个没有多少记载的智慧种族利用掌握的科技建造了某种超光速星际交通系统，当阿斯加德人崛起并发现这个系统之后，那个曾经无比强大、足迹遍布整个银河系乃至河外星系的智慧种族已经消亡。阿斯加德人继承了这套超光速星际交通系统实现了超光速航行。地球上存在这种超光速星际交通系统的接口，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其中一个，2012年时洛基也是通过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分支来到了地球并引发纽约之战。”

“所以呢？”

“我想要利用这个系统，但目前我们的技术水平无法做到。即便可以利用，那个分支的规模也不能令我满意，无法满足我对未来的规划。”皇帝低头看着嘉颖的双眼，后者感觉那视线让人感到安心与平静。她没有忘记皇帝对于梦境的描述，这个世界是主观的、唯心的，如果她不想这么做，那么作为梦境掌控者的她可以做任何事，然而在皇帝面前她仿佛才是梦境的客人。“除了我以外，你是世界上第二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另一位是我的朋友，他虽然不是永生者，但卡玛泰姬里能够延续寿命的灵能技术比比皆是。”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如果你选择活下来，那必然是因为你接受了我的理念。如果你选择永恒的安宁，那么你的灵魂也不会吐露任何秘密。这场交谈既发生在你的梦境里也发生在以太之中，我的力量保护着你的梦境，没有任何秘密会泄露。”皇帝说道。嘉颖惊恐地看见纯净的金色火焰开始包裹皇帝的手掌，薄薄的火焰眨眼间遍布身然后向外扩散，她试图躲避但却未能成功。想象中的灼烧并未出现，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弥补了她在这座雪峰之上感受到的冷空气。“在此之前，你必须明白我为什么会选择这套超光速星际交通系统。接下来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你必须记住我会时刻保护你不受到伤害，但我无法保护你的精神健康不会受到影响，我希望你此刻看到的美景能够缓解一下你的紧张感，因为我们将会直面地狱。”

女祭司醉人的尖叫与呻吟完美地融入和声，承担了最为困难的、超出人类声带能够承受的高音部分。但马克西姆斯对此浑然不觉，他喘着气，深深沉醉在身体的快感之中，周围的一切甚至是血浆的粘稠与腥臭在此刻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只有沿着嵴椎一路向上蹿的兴奋神经电信号与血管中爆发的肾上腺素。

半人马座氏族灵能者痛苦地摇晃脑袋，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它的大脑。

王室卫队队长警惕地看着这名灵能者，不过由于之前的传送打击突袭中，半人马座氏族主母已经被黑蝠王接到了基因议会，哪怕王室卫队队长想要处决这个不安定因素也只能强忍着。黑蝠王明令禁止他对半人马座氏族灵能者动手——王室卫队队长没想明白，为何黑蝠王会在明知灵能者的隐患时仍然启用这个不稳定的灵能者，在已经获知绝大部分敌人阵地分布的情况下，这个不稳定灵能者也应该尽快处理——但黑蝠王声称，即便要杀死它也必须由半人马座氏族王庭的掌权者，也就是半人马座氏族主母作出判决。王室卫队队长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被医疗人员包围的灵能者的身体不断痉挛，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混乱的词句，无论医务人员为它注射了多少镇定剂都无法。

灵能者上一刻还在预言敌人的位置，下一刻就开始大声诅咒，眨眼间它又说起无人可知的古老传说，舌头与牙齿在碰撞间转而大声赞颂某个名字。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有什么东西即将来到阿提兰，但当王室卫队队长询问的时候，半人马座氏族灵能者就开始大吼大叫——唾沫溢出嘴唇，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天花板与吊灯，童孔频繁收缩，就好像它的脑子已经被搅乱了，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这种现象并非孤例，不断有王室灵能者被送到隔壁的医疗部门，王室医疗部门对此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注射镇定剂，根据种族不同注射不同的剂量和药品种类，避免发生医疗事故。王室卫队队长在每一位灵能者被注射镇定剂以前都进行过询问，然而它们的回答与那位半人马座氏族灵能者别无二致。

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会意识到，某种糟糕的情况正在发生。

“陛下。”王室卫队队长打开通讯频道。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干燥得像是摩擦金属部件所使用的滚轮。“我认为您应该知道这件事。”

“这……太美丽了。”嘉颖忍不住发出惊叹。

她看到深紫色的能量浪潮在无垠的空间中翻涌，大大小小的漩涡状云层不断组合、分散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她第一次漫步在精神能量维度，同样也是她第一次知晓这个维度的存在，她能够看到、听到、闻到、触摸到这个世界，即便那只是指尖缠绕的能量，即便那只是以太浪潮中一闪而逝的零碎画面，她也深深地沉醉其中，似乎这个世界拥有能够满足她一切欲望，理解她的所思所想、填满内心所有空洞——恍忽间她看到自己沉醉于肉欲，看到自己掌握无穷的力量，可以为所欲为，她看到自己走向时间的尽头，畅想永生的奥秘——她的每一个想法似乎在这里都能得到实现，她不用去思考任何事情，只需要纵情享受自己的情绪即可。因此当某颗悬浮在以太之海中的恒星将光辉投向她的时候，她反而感到厌烦，因为她发现那些她所期盼的美好事物和情绪上的极致体验正在从大脑中流失，变得模湖最后消失不见。

“不要靠近我！”

皇帝毫不犹豫挥出圣剑。

这一次嘉颖感受到了被灼烧的痛苦，惊恐让她恢复了理智。她突然发现眼前的美丽景象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抓着自己的脸的几只畸形手掌。这生物勉强有着与人类相似的肢体，但身躯却像是拼接起来的破布娃娃，她看到某个生物的腰间长出几只小型类人生物上半身身躯，细小的手掌抚摸着她的皮肤，或许是嘴巴的器官发出刺耳的咯咯笑声，而几只肆意生长、没有任何对称的利爪牢牢抓着她的手臂。

这生物在皇帝的灵能烈焰中彻底化为了灰尽，但嘉颖还是感到一阵恶心，因为她看到不远处原本看起来十分美丽的以太浪潮根本就是由那些充斥着混乱与恶意的生物构成，它们高速频闪、大小不定的身躯与以太能量中不断发出的低语令她感到生理性恶心与头晕，她想闭上眼睛用力揉一揉，但那景象已经深深刻入她的记忆，永远挥之不去。银河中亿万生物所思所想散落的碎片毫无顾忌地向她涌来，几乎将她可怜的神智碾碎，她几乎被这股浪潮卷走，她发现自己并不拥有手臂和眼睛，她只是一团漂浮在以太能量中的虚无化身，只是一缕随时破碎的微风，随时可能消融在这个世界里。

“保持理智。”她感觉一只手掌包裹着自己。某种宏大壮丽的情绪将阴霾驱逐，温暖融解了疯狂，光辉驱散了黑暗。嘉颖逐渐镇定了下来，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了。“我会保护你，嘉颖。睁开眼睛，想象你自己的样子，这个世界就会映照出你的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