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问汝平生功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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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是谁？</p>

能让一个很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太子心甘情愿自囚于冷宫，收敛他本该端坐云端舞动风云的才华，不惜任由自己背负污名为宫人所欺辱，谁能有这样的本事？</p>

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做到。</p>

以道德伦常为枷锁，仗着沈明烛的仁孝，一再得寸进尺，逼迫这人答应不去插手“不属于他的东西”。</p>

——只有先帝。</p>

——沈明烛的父亲。</p>

所有人都知道，先帝疼爱三皇子，不喜皇长子。</p>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先帝为了给当今陛下铺路，居然对他的皇长子如此残忍。</p>

先帝是用什么样的口吻对当时的太子说出“不要插手不属于你的东西”的呢？</p>

是恳求，还是命令？</p>

沈明烛当年是太子啊，名正言顺的齐朝储君，怎么就成了肖想皇位？</p>

那本就该是属于他的东西。</p>

萧予辞脸色瞬间变得惨然：“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p>

枉他自诩忠诚，自认对沈明烛仁至义尽，可也不知，原来这人曾遭受了这么大的偏私与恶意。</p>

沈明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p>

贺时序酸楚地别过脸，“所以谋逆是真的？”</p>

燕驰野沉默片刻，恨声道：“真的。”</p>

——谋逆是真的，谋逆失败是故意的。</p>

——沈明烛确实被陷害，可陷害他的人是他自己。</p>

“你为何……”萧予辞神色一变再变，最终脸色难看地骂出两个字：“懦夫！”</p>

当时他麾下有他萧予辞，有颜慎，有江铖，有燕长宁，不缺文臣亦不缺武将，不缺朝堂上的拥趸也不缺兵马，再加上他的才能，即使对手是先帝也未尝没有一争之力。</p>

但他居然束手就擒，为着可笑的皇室血脉亲缘，放弃了黎民百姓，连自己都放弃了。</p>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燕驰野上前一步，拳头紧握差点便要挥了出去，沈明烛赶紧拉住他。</p>

沈明烛被骂了仍旧语气温和：“你来，还有想问的事情吗？”</p>

好似不论是什么事，他都愿意和盘托出。</p>

可是不是的，沈明烛不仅是个大骗子，还是世界上最过分的混蛋。他闭口不言，一个人将这件事瞒了五年之久，让他们像傻子一样被骗得团团转。</p>

“怎么，想赶我走了？”萧予辞冷笑一声，大骂道：“沈明烛，你活该，你落到今天这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p>

“你找死！”燕驰野怒气冲冲地试图上前，却被沈明烛牢牢抓住了手腕不得寸进。</p>

沈明恒好脾气地应和：“嗯，是我罪有应得。”</p>

确实是原主的错，怨不得任何人。</p>

萧予辞愤怒地拂袖而去。</p>

他素来重涵养，君子如玉，但今天路过大门时居然用力踹了它一脚泄气，“咚”的一声沉重巨响，大门显得无辜极了。</p>

沈永和躲在门后，往门与墙的缝隙内缩了缩。</p>

堂堂一个天子，居然要如此做贼似地躲着自己的臣子，说出去未免让人觉得可笑。</p>

沈永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p>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p>

难道要他出去，看着自己的臣子与旧主互诉衷肠？</p>

然后杀了萧予辞，以解被背叛的怨恨？</p>

沈永和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忽而生出不知所措的茫然与无力来。</p>

过了片刻，耳边传来沈明烛温和的声音：“他已经走了，陛下，你还不打算出来吗？”</p>

沈永和睁开眼，目光中又是一片如水般的沉稳。</p>

他从门缝中出来，略略理了理衣袖，负手在后，便是积威甚重的天子。</p>

“沈明烛……”他沉声，然而许久没说出后半句。</p>

他张了张嘴，最终道：“父皇的事，朕不知情。”</p>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偏爱的，他和沈明烛斗了十九年，直到五年前沈明烛谋逆被废，这段争斗才算稍稍止歇。</p>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在他话都不会说、路也走不稳的时候，是他的父皇扶着他的手，带他去触储君的位置。</p>

他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他比沈明烛出色，父皇选择他理所应当。即使没有父皇的帮助，他也能靠自己当上太子，最后再成为皇帝。</p>

可现在看来，他比之沈明烛……真的出色吗？</p>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优秀，全都是父皇打压沈明烛写就的谎言。倘若撕开这层假雾，他与沈明烛真实地两军对垒，也许无需多久便溃不成军。</p>

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过往所有的骄傲被碾碎成泥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