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问汝平生功业（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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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这就派人过去，具体地址，还劳烦皇兄相告。”沈永和没沉浸在复杂心绪中太久。</p>

沈明烛摇了摇头：“还是我亲自去吧。”</p>

他笑了笑：“我在水利方面也略有心得，大概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p>

他说着谦虚矜持的话，然而表情满是自信，显然并非“略有心得”而已。</p>

颜慎看着看着，忽而就弥漫出几分酸楚。</p>

沈明烛理应是这幅模样，他理应骄傲，理应张扬肆意。低调、谦卑再好，也不适合他。</p>

沈永和没什么不能放心的，自五年后再见以来，好像不论什么事，沈明烛都能做得很好。</p>

他正色道：“那便拜托皇兄了——皇兄可有想要的？”</p>

一次又一次临危授命，他再厚的脸皮也会不好意思，对于沈明烛，他是有愧的。</p>

除了皇位，他都能给。</p>

“我吗？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沈明烛思忖片刻，踟蹰着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出征的时候，能让庆尧也领一队兵马吗？”</p>

他竟还没放弃这个念头。</p>

沈永和沉默，“这是威胁吗？”</p>

假使他不重用庆尧，沈明烛就不去江南？</p>

沈明烛一怔：“当然不是，我从不拿百姓做交易。”</p>

“那这是？”</p>

“是请求。”</p>

听沈明烛说出“请求”两个字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会让人坐立难安，从骨子里发出无所适从的难耐来。</p>

沈永和再度沉默，片刻后，他说：“如果朕不同意呢？”</p>

沈明烛遗憾地叹气：“那我也只能另找机会说服你了。”</p>

他忍不住，再次强调：“其实，我真不会跟你争皇位。”</p>

沈永和冷眼看他：“你怎么保证？”</p>

“我……”沈明烛难以保证。</p>

他可以发誓，他知道自己从不说谎，却不知该怎么让沈永和相信。</p>

沈明烛苦恼地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呢？”</p>

沈永和脱口而出：“除非你……”死。</p>

他急急将最后一个字咽下，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脸色瞬间白了些。</p>

他缓了缓，又是片刻沉默，“朕答应你。”</p>

这话落下，沈明烛脸上毫不掩饰绽开欢喜，他眉眼弯弯：“陛下，庆尧不会让你失望的。”</p>

看得出这人对庆尧是有偏爱的，不止一次强调他的才华，不止一次为他争取。</p>

江铖看着与记忆中毫不相似的沈明烛，忽然很想问——那他比之又差在哪里呢？</p>

为何他当年，就没这样的待遇？</p>

*</p>

燕驰野回到了西北大营。</p>

他离开时带着一身怒气，回来时失神落魄。</p>

燕长宁神色担忧：“发生什么事了？”</p>

燕驰野曾向他传信说要陪沈明烛一道回长安，难道是陛下斥责他了？</p>

不应当，驰野不是软弱的人。</p>

“父亲……”燕驰野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大营，他愣愣抬眼，眼眶刹时红了一圈。</p>

燕驰野七岁之后，燕长宁便再没见他哭过，他心中一慌，一时间连陛下终于忍不住要灭燕家全族的可能性都想到了。</p>

他稳住心神，“父亲在，怎么了？”</p>

燕驰野红着眼睛看他：“父亲，我们把表弟接出来好不好？接他来大漠。”</p>

大漠再苦，也好过荒芜冰冷的宫殿。</p>

他可以带着沈明烛跑马，去看落日孤烟，做所有想做的事，不为皇权所限。</p>

“明烛？明烛怎么了？”燕长宁心都悬了起来。</p>

“他……他过得很不好。”燕驰野声音哽咽：“父亲，明烛没有谋反，没有不学无术，他也没有不在乎我们。父亲，你不知道明烛有多厉害，他单枪匹马出长安，招揽三百山贼，三日灭了百越。他这么厉害，可他过得不好……”</p>

燕长宁怔愣。</p>

这话实在太过离奇，他当然信他的儿子，可是……</p>

可是啊，无需知晓具体细节，沈明烛的真实模样与不堪传言相对比，足够描摹出一桩惨然过往。</p>

燕长宁看着燕驰野红肿的眼眶，心想，原来明烛也在乎他们吗？那为什么要拒绝与他们来往呢？</p>

他不必知道原因，只略略想象一个少年孤独地走至茕茕孑立，便足够他心如刀绞。</p>

更何况，那是他妹妹唯一的孩子。</p>

也是他从小疼宠到大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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