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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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从唯还不知道楼下的男人意外停留的目光，她洗漱过后，听到微信提示音。</p>

本以为这么早只有同要早起的范竹会联系，没想到，还有一条来自周嫂。</p>

周嫂负责温家的餐食，夏珺昨晚让她加上的，要是有想吃的可以点餐，对方厨艺高超，中餐西餐都会做，糕点也是一绝。</p>

但祝从唯昨晚没有拜托她做早餐，毕竟要起早，她是客人，麻烦别人不太合适。</p>

周嫂：【祝小姐，您是不是已经起了，我做了几样早点，您正好可以和温先生一起用。】</p>

一起？</p>

祝从唯没想到，昨晚夏珺还在可惜错失的一顿饭，会补上得如此之快。</p>

祝从唯最终还是没点餐，只说不挑食。</p>

温家的餐厅是单独的院，面积不小，不止一个分区，她只能说，大户人家，房子多。</p>

到时只有她一人，周嫂正端着纸皮烧麦和小笼包从外面进来，都刚出笼，冒着热气。</p>

看见她，周嫂拉开椅子，“祝小姐，快坐。”</p>

乌木圆桌上已经放了不少早点，每样的份量并不多，但能保证绝对够两人吃。</p>

“平日上班都要这么早吗？”她习惯性与人说话，“这个时间点天刚亮呢，昨晚见您下班。”</p>

祝从唯温声：“有事的时候要早起。叫我从唯就好了，您怎么说也是长辈。”</p>

周嫂笑吟吟，“快趁热吃，今年这个天和往年不一样，吃螃蟹的时候还早，不然我就做些新鲜的蟹黄小笼了，桂花倒是在市场里得了一小把。”</p>

对于祝从唯的那句话，她没否定，但也没应，毕竟祝从唯是温家的客人。</p>

祝从唯坐下后，还是没忍住问：“温先生不在？”</p>

周嫂：“应该快了，方才我在电话里问，还同我说了五分钟后，这也是时候了……”</p>

几乎就在她话落音时，一道低沉声音从屏风外传进。</p>

“周嫂。”</p>

祝从唯立即抬眸望去。</p>

屏风外的那道身影如渊清玉絜，挟着屋外的清晨气息缓缓走了进来。</p>

温呈礼今日没戴眼镜，五官清晰明朗，优越清寂。</p>

他穿了件黑色衬衣，袖口翻折在小臂，青筋惹眼，一路延伸至手背，骨节分明的长指。</p>

祝从唯注意到他额前的黑发是微湿的。</p>

被随意撩了起来，如此轻而易举达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背头效果，更有与生俱来的贵气。</p>

她站起身，打招呼：“温先生。”</p>

这一嗓音并不像在程家据理力争时的清韧，此时更多了一些云雾似的轻柔。</p>

温呈礼行至她对面，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脸上。</p>

对面乌黑的长发柔顺地被拢到脑后，衬出一张白玉似的脸，与昨日半遮面的模样不同，单看眉眼清淡，整体五官却多了点艳。</p>

“站着做什么。”温呈礼收回视线，神色平淡，一句回应算是招呼，又转头对周嫂说：“不用再上了。”</p>

比起祝从唯的客套，他游刃有余。</p>

即使，这才是第二面。</p>

祝从唯点头坐下，主动提起昨天：“程家的事，还没向温先生道谢。”</p>

温呈礼说：“举手之劳。”</p>

他漫不经心提醒，“算上昨天的，你已经说了两次谢谢。”</p>

显然秘书有将祝从唯昨晚的话带到。</p>

周嫂倒了两杯茶，也意外这两位刚在温家见上面的人，竟然昨天有交集。</p>

温呈礼喝了口茶，动作随意却优雅，“没有我，结果也许一样。”</p>

祝从唯说：“也有可能不一样。”</p>

温呈礼放下白瓷茶杯，没想到她这么认真回答，一般人都会顺着那话结束或是与他攀谈新的话题。</p>

他抬眸从她的表情里追寻，“你不相信你自己？”</p>

“当然信。”</p>

祝从唯在专业上从不否定自己，即便是在大佬面前也不会过度谦逊，“但未必每次都能改变别人的想法。”</p>

他又问：“在温家住得习惯？”</p>

祝从唯微讶，不知道他话题怎么忽然变了，只正经答：“温家很好，挺习惯的。”</p>

听起来像是没诚意的答案，温呈礼轻笑一声。</p>

餐厅里安静下来，只余碗筷汤匙碰撞音。</p>

温呈礼一夜未睡，胃口并不是很好，余光扫到她将撒在桂花赤豆圆子表面的桂花都挑了出来。</p>

他也有一碗，刚吃完，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p>

“讨厌桂花？”温呈礼问。</p>

“不讨厌。”祝从唯没料到他会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可以吃桂花味的东西，但不爱吃花。”</p>

她迟疑，“这算浪费吗？”</p>

“要是算呢？”</p>

“……”</p>

祝从唯观察对面男人的表情，他已经吃完，抿了口茶，于是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转至他的唇上。</p>

很好看的唇形，上唇偏薄，带有略明显的唇珠。</p>

唇角是略上扬的，或许是因为如此，才让他看起来温雅而不至于冷冽。</p>

祝从唯移开目光，大大方方道：“那只能等今年桂花开的时候，我再赔回来了。”</p>

吃是不可能吃的。</p>

温呈礼的语气耐人寻味：“温家正好种了十几棵桂花树。”</p>

祝从唯：“……难道您要吃吗？”</p>

这和她想的结果不一样，难不成下个月自己真要去摘桂花。</p>

“如果祝小姐所言为真，我想会的。”</p>

温呈礼看她的反应很有意思。</p>

祝从唯将刚才挑放的小碟子端起，不过零星几点桂花，给自己留有余地，“也许只有这么点。”</p>

谁叫自己是在别人家，还被主人捉住把柄。</p>

“没关系。”</p>

温呈礼笑了笑，起身离开了餐厅。</p>

-</p>

一直到离开温家，坐车去殡仪馆的路上，路过一些桂花树时，祝从唯都会多看两眼。</p>

她在想，温呈礼是纯粹的开玩笑、顺着她的话，觉得不会有那一天，还是真的会吃花。</p>

司机是夏珺安排的，从后视镜里看到，“今年桂花开得晚，估计要到下个月呢。”</p>

祝从唯回神，“我知道。”</p>

她状似无意地问：“温园的桂花树，每年会有人摘吗？”</p>

司机回想片刻，“大多数没人摘，有时候会摘了做些糕点。”</p>

祝从唯若有所思。</p>

到殡仪馆时，看上去天光大亮。</p>

范竹住得地方比较近，骑小电驴直接过来，正好和她在门口碰上。</p>

她偷偷瞄了几眼离开的车，“这车看上去不一般。”</p>

祝从唯神色如常，“可能是打到豪车了。”</p>

范竹丝毫没怀疑这话的真假，毕竟对于师姐的信任度，那是百分百的。</p>

两人没耽搁，进去就更衣消毒。</p>

今天这位往生者是在医院过世的，并没有什么需要复杂处理的情况，很快就完成了遗体修复和化妆。</p>

祝从唯本以为送至告别厅后会就此结束。</p>

没想到，才几分钟过去，范竹就打电话过来说：“师姐，家属觉得往生者不对劲。”</p>

等祝从唯到了告别厅，里面家属正在和工作人员据理力争。</p>

“你们是不是换人了？我自己亲妈我认不出来？”</p>

范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连忙跑过去确认遗体没有被调换后才松口气：“没有错，我们是照着你们家属给的照片化的，至于遗体，刚才工作人员也对过了，名字没有错，而且今天早上我们只入殓了您母亲一个往生者。”</p>

“我看网上还有殡仪馆把遗体埋错的，开棺才发现，说不定就是你们弄错了，赶紧给我找负责人过来！”</p>

范竹被对方暴怒的模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被一只葱白纤长的手拉走。</p>

“我能负责。”清柔的女音响起。</p>

“师姐。”范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抬头看向祝从唯。</p>

眼前的人明眸皓齿，未施粉黛，五官精致，素着一张脸就给这馆里黑白寂冷的环境增添了几分颜色。</p>

只是这颜色在殡仪馆里，若不是周围还有别的人，连家属都下意识想到聊斋里的漂亮女鬼。</p>

祝从唯眼神示意范竹到自己身后去，“人去世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您母亲去世已超过一天，再加上为了保证仪容，我们有进行修复、化妆，逝者与活人有区别是一定的，您一时间感到有点陌生是正常的。”</p>

这解释听起来有点道理，刘先生火气消了大半，将信将疑，“你说这么多，不像就是不像，我还能故意找茬吗。”</p>

祝从唯微微颔首，又问：“没有说您故意找茬的意思，您觉得哪里不像呢？”</p>

“反正就是感觉不像，好像变了个人，你问这么多不给我再解释解释？”</p>

“所以现在是您和您的家人都觉得不像吗？”</p>

负责告别厅这边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这位家属连夜从外地赶来没多久，往生者的丈夫和女儿几分钟前去了卫生间，他们还不知道已经入殓完了，我去通知一声？”</p>

很快，几个人重新出现在视野里。</p>

刘先生立刻叫道：“爸，姐，你们来看这是不是妈，我就说要让老师傅来吧……”</p>

两个人靠近仔细观察。</p>

老人眼泪又流了下来，“这就是你妈啊，你看她下巴，小时候救你留下的疤还在。”</p>

姐姐也点头，哽咽着说：“是妈没错，你一年到头才回来一趟，妈最近几个月被病折磨的，和你年初见的时候比是大变样了，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好的了。”</p>

所以是个乌龙。</p>

刘先生倒是道歉得很快，方才他确实口不择言：“对不起，我刚才误会你们了。”</p>

祝从唯神色淡淡，“有质疑是正常的，我们可以理解。”</p>

严格来说，他们技艺再高超，也不可能让逝者和活人一模一样，身体本身机制的变化，没有人能阻挡。</p>

入殓师本名遗体整容师，顾名思义，是将遗体整容修复靠近生前的模样。</p>

-</p>

下午四点，市殡仪馆准时下班。</p>

范竹已经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迫不及待挽着祝从唯，要去吃大餐。</p>

祝从唯只能说抱歉：“我今天要去医院陪奶奶。”</p>

范竹呀了声，她知道祝奶奶的情况，“那肯定是奶奶重要！大餐哪天吃都行，快去吧！”</p>

祝从唯到住院部时才四点半不到。</p>

她一路没停留，径直去了奶奶的病房，这间病房里一共住着三位病人，都是肺癌患者。</p>

之所以不住单人病房是因为，祝从唯平时要上班，晚上和周末才能来，奶奶又不想一个人住病房，人老了，害怕孤单，和别人住有时还能聊天。</p>

此时一位病人被家属带出去散步，另一位大叔正在女儿的陪伴下吃晚饭。</p>

看到她，大叔乐呵呵：“小祝又来了，今天下班早。”</p>

祝从唯浅笑：“王叔今天吃得清淡。”</p>

王叔努努嘴：“这不是我女儿盯着，我可不敢乱吃，要挨骂的。”</p>

祝从唯到了靠窗的病床边，老太太正在看唱戏。</p>

这是她被网友种草后买来的看戏机，不联网版，只需要她提前存储戏剧进去就可以。</p>

因为之前的化疗，老太太的头发掉了不少，精神倒是看上去很好，让她放心不少。</p>

下午知道祝从唯要来，护工就掐着时间回家了。</p>

“小唯来啦，我正看戏呢。”何淑华就要关掉。</p>

“我来吧。”祝从唯拿走唱戏机，“今天下班早，我在医院多陪陪您。”</p>

何淑华不乐意：“能陪我就高兴了，太晚一个人回去我可不放心，上次新闻上还有打车出事的呢。”</p>

祝从唯安抚她：“现在哪儿都有监控，今晚我坐公交车回去，您总放心了吧。”</p>

“你每次一早就过来看我，这天天的，以后都没时间谈恋爱约会了。”</p>

“那我以后到时候找个和我一起来医院的男朋友，这样就当约会，还能陪您。”</p>

隔壁的王叔和王女士都听笑了。</p>

老太太压根说不过她，孙女这张嘴厉害，什么都有理，叹了口气：“我走之后，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p>

丈夫儿子一起出了意外，儿媳改嫁连女儿都不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