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和“他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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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哲骁看着夏驰逸的眼睛，开口道：“盛星鸣的母亲在他去世第五年就走了，他的弟弟在这之前一直担任哥哥的助理，管理哥哥的生活，一切围绕着哥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p>

夏驰逸的眼睛明亮地映照出周哲骁的样子，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很干净美好。</p>

“直到盛星鸣去世，盛启鸣开始打理哥哥留下的慈善基金，他资助了很多人才赴美学习，是非常优秀的管理者。现在，他终于走出了盛星鸣的光芒，得到了属于他的认可。”</p>

周哲骁缓慢地从口袋里取出他的诺基亚，递给夏驰逸，“你可以试着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哥哥还活着……你觉得他会快乐，还是害怕又要失去自我？”</p>

夏驰逸的心脏像是被微小的针刺了一下。</p>

“那……那还有球队的老板！盛星鸣去世之后，这支球队的成绩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彻底沦为三流球队。如果盛星鸣还活着，球队老板做梦都要笑醒。”夏驰逸说。</p>

周哲骁的表情仍旧疏淡，“如果你对球队老板说盛星鸣重生了，他会很无奈地对你说，‘兄弟，不要闹了，我们已经和知名运动品牌推出了盛星鸣十周年纪念款篮球鞋，你与其告诉我盛星鸣还活着，不如网上预定一下那双鞋。’。”</p>

一支三流球队的老板想要继续赚钱，只能继续消费盛星鸣。如果盛星鸣还活着，也到了退役的年纪，现在早就没有了商业价值。</p>

只有死去的传奇，才会有人为过去的情怀买单。</p>

不知道为什么，周哲骁的表情越是平静，夏驰逸的心脏就越是疼痛。</p>

“队友，还有他的队友莫比斯特！十二年前，莫比斯特因为表现得不够亮眼，即将被交易到很烂的球队去。那个时候盛星鸣喂了很多球给他，让他连着三场比赛成为MVP。他总会希望盛星鸣还活着吧！”</p>

周哲骁很淡地笑了一下，如果可以，他希望夏驰逸的世界永远简单，不会被“人性”伤害。</p>

“如果是现在的莫比斯特，应该可以不受约束，尽情享受酒精带来的快乐，然后醉醺醺地说‘盛星鸣只是因为死了才成为传奇，看看现在的联盟，比他更强的后卫多如牛毛，难道你要我退役了还得看他的脸色生活吗？’”</p>

夏驰逸握紧了拳头，他看过之后关于莫比斯特的采访，狂妄、挥霍无度，而且对盛星鸣绝口不提。</p>

有时候，恩惠也是施舍。</p>

获利者也许心存的不是感激，而是另一种沉重的束缚。</p>

盛星鸣是传奇。</p>

一个被所有人认定的已经死去的、定格在时间里、被盖棺定论的传奇。</p>

也许作为盛星鸣，他获得了很多很多的爱，人们把他当做一个符号去追捧，但他存在的意义，属于过去而非现在。</p>

地铁车厢再度进入黑暗通道，光影虚实交错，周哲骁的侧脸和夏驰逸记忆里的盛星鸣仿佛重叠在了一起。</p>

不知道是为了告诉盛星鸣，还是为了说服周哲骁，夏驰逸用很坚定的语气开口道：“我跟‘他们’不一样。”</p>

“哪里不一样？”周哲骁的声音是温和的，带着少有的笑意，包容内敛，让夏驰逸重复想起那个自己追不上的人。</p>

“他是我少儿篮球训练营的教练。小时候我就对他说过，你可不可以等一等我，等我长大了要去你的赛场，和你一起打球。”</p>

周哲骁的目光像是被什么勾住，忽然一阵曲折。</p>

“除非时间暂停，否则当你登上他的赛场，他已经退役了。”</p>

“可我不会停下。被省队淘汰也好，进了烂泥扶不上墙的宁昌大学也好，爸妈叫我好好读书别再想着打篮球了也没关系，我会继续。我要成为最好的双能卫。”</p>

夏驰逸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目光坚定到像是要凿穿所有天堑与沟壑。</p>

周哲骁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告诉他，那条路很辛苦，大多数人都达不到。</p>

“因为盛星鸣是双能卫，你想成为他？”</p>

“不，如果我成为了最好的双能卫，他就能去追逐他自己的理想了。”</p>

“他的理想是什么？”</p>

也许盛星鸣自己都要忘记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了。</p>

“——当然是联盟最强的小前锋。”</p>

周哲骁怔了一下，回头看向夏驰逸的眼睛，“你……怎么知道他想打的是小前锋呢？”</p>

“看总决赛他最经典的那一球就知道了！盛星鸣运球连过两人，直入篮下，面对双塔封盖，他两次空中拉杆入篮得分。他一直在向所有人证明，他不只是组织进攻的枢纽，他也可以是绝境制胜的利刃。”</p>

明明窗外黑到空无一物，夏驰逸的目光却有着滚烫的温度，四周褪色的黑白世界仿佛重新擦拭过一样，崭新到发亮。</p>

“我想让盛星鸣成为不会折断的利刃，如果他的目光是篮下，我便送他直入对手的咽喉。他传球时，我会是他视线的延伸，永远在他需要的位置，百步穿杨。我们都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p>

周哲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冷却的血液一点一点向上翻涌，汇聚成千军万马，找不到出口，让自己的心脏膨胀到发疼。</p>

“那这一次，你只管努力。”周哲骁轻声道。</p>

“你想说剩下的交给时间吗？”夏驰逸晃了晃腿，看了过来。</p>

“不，剩下的交给我。”</p>

地铁到站，车门打开，没有乘客上下车，仿佛这是一场只属于他们的单程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