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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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严翻了两页，“这么多摞一起，我知道是谁？”</p>

时桉指着右下角，“我写床号了。”</p>

“没人教过你，床号会变？”</p>

时桉接过心电图单，在床位边重新写下患者的姓名、性别、年龄和病症，像默书似的，麻利熟练。</p>

填写完毕，时桉合上笔帽，新交到钟严手上，“好了。”</p>

“什么时候记的？”</p>

“床脚都写着呢，我做心电图时顺便瞟了眼，再和他们聊聊天就记住了。”时桉有点小骄傲，“我记忆力还行，记住的基本不会忘。”</p>

“不、会、忘？”钟严捏皱报告单，暗火蹭蹭往上翻，“谁让你只做了十二导联心电图的？”</p>

时桉愣住，不然呢？</p>

常规都是这个啊。</p>

钟严：“心脏疾病患者，尤其是心梗，要做十八导联。”</p>

时桉大脑高速运转，从久远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词。学校一笔带过，没展开讲。在临床上，除了心胸外科，其他科室也很少研究。</p>

而此时，时桉被要求部分重做。但现在不是做的问题，而是他根本不会做。</p>

时桉不敢问钟严，只能请求其他医生伸出援手。好在除了钟严，大都人美心善。</p>

十八导联心电图也不复杂，只需让病人翻身侧身躺，在十二导联的基础上，把心脏背面的电位也测一遍。</p>

交班时间，陈曼在分诊台碰到了绷着脸的钟严。</p>

她塞了块软糖，语气漫不经心，“自从钟主任带了学生，我们的学生集体减负。”</p>

心电图是急诊规培的第一课，理论上，应由所有规培生共同完成。</p>

“钟主任真有心机，把自己的学生教得这么好，等着给你长脸呢？”</p>

“听说小时记住了全区患者基本情况？真有你的风范。”猜到他不会理，陈曼继续，“他为了搞清楚十八导联，就差把保安也问了，怎么就不问你？”</p>

钟严知道她是故意，冷冰冰道：“你很闲？”</p>

“等着值夜班呢。”陈曼把糖纸攥成团，“但你怎么不走，很闲还是当劳模？”</p>

距离钟严下班，已经过去一个小时。</p>

钟严看表，草草算人数，“你跟他说先回去，明天再做。”</p>

“你自己怎么不去？”陈曼自问自答，“行，当好人的事除了钟主任，谁不喜欢干。”</p>

临走前，陈曼说：“你也回去吧，放心，肯定完成任务。”</p>

陈曼在病房找到了时桉，“还剩多少？”</p>

时桉颔首，叫了声陈老师，“七个。”</p>

“饿不饿？”陈曼温柔道。</p>

时桉吸了下肚子，“还行。”</p>

“先回去吧，明天再做。”</p>

时桉摇头说不用，他哪敢。</p>

陈曼接过剩余患者的名单，“这几个病情稳定，可以隔天，成天做他们也烦。”</p>

时桉偷撇空荡荡的办公室，原地未动。</p>

“放心，人早走了。”陈曼帮他擦掉电源，“你辛苦点，明天提前半小时来，很快能做完。”</p>

“好，谢谢陈老师。”</p>

陈曼把兜里的面包塞给他，“拿着路上吃。”</p>

时桉心如暖阳，怪不得都叫她曼天使，和魔鬼简直是鲜明的对比。</p>

换掉白大褂，时桉咬着面包，小跑着打电话，“妈，我刚下班，您和姥姥别等我了。”</p>

“主任留我学习来着，晚了点。”</p>

“我知道了，你们先吃。”</p>

“不用，这个点堵车，打车还不如公交。”</p>

“我吃了个面包，不饿。”</p>

“嗯，科室老师给我的。”</p>

时桉站在省院对面公交站台，晃着广告单扇风，“放心吧妈，我上车了。有空调有座，不热，到家再说。”</p>

几米外，站台边，停着辆蓝色跑车。</p>

手机在副驾驶亮起，来电显示是【妈】。</p>

公交车驶离，站台空空如也，钟严接通电话。</p>

“好不容易家庭聚会，就差你了。”</p>

钟严换了手，发动汽车，“马上到。”</p>

*</p>

上班第一天，到处是下马威，但回来能吃到妈妈的菜，之前的怨气烟消云散。</p>

时桉低头扒拉米饭，妈妈在旁边扇风，姥姥一个劲儿夹菜。</p>

姥姥满眼心疼，“瞧把我们桉桉累的，都瘦了。”</p>

“姥，您太夸张了，没瘦。”</p>

“那也辛苦娃娃喽。”</p>

时妈妈又盛了碗饭，“刚上班肯定辛苦，多锻炼锻炼没坏处。”</p>

时桉点头，继续闷饭。</p>

时妈妈：“今天适不适应？”</p>

“还行，比我想象中还忙。”</p>

“带你的老师怎么样？”</p>

时桉表面说：“挺好的，是我们科室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技术顶尖，特别厉害，对我也不错，亲力亲为，很负责。”</p>

时桉心里想：挺狠的，是我们科室最狠毒的主任医师，技术顶不顶尖暂不清楚，厉不厉害也不知道，但对我像见了仇人，恨不得搞死我。</p>

时妈妈欣慰，“那就好，跟老师好好学，不懂的勤着问。”</p>

时桉保持微笑，“嗯，我知道。”</p>

问是不敢问的，明天能活着就知足。</p>

但白天当魔鬼的人，夜晚绝对会遭报应。</p>

*</p>

钟严打了个喷嚏。</p>

钟妈妈递纸，“感冒了？”</p>

“没有。”钟严揉揉鼻尖。</p>

“最近你们科很忙？”</p>

“急诊哪有不忙的。”</p>

钟妈妈：“你当年跟我学口腔，也不至于这样。”</p>

“免了吧。”钟严想想就怕，“我宁愿每天做心肺复苏，也不想成天看牙。”</p>

钟妈妈随他笑，夹菜进碗，“快吃吧，今晚早点休息。”</p>

吃下妈妈夹的菜，钟严放下碗筷，“我先回去了。”</p>

“住老宅不行？”</p>

“离医院太远，堵车。”</p>

钟妈妈试图挽留，“你明天不是下午班，急什么？”</p>

钟严挥挥手，“走了。”</p>

坐上车，钟严没立即发动。他掏出时桉的资料表，停在出生年月上，还真是属兔的。</p>

他心脏一紧，回忆着七年前的日期。</p>

他们见面那晚是七月二十一，而时桉的生日是七月十六。</p>

钟严松了口气。</p>

成年了。</p>

钟严展开笔记本电脑，登录医学文献检索库，搜索【省医科大学时桉】。</p>

截止目前，时桉共参与发表论文十八篇，其中，以第一作者发表SCI论文3篇，中文核心期刊论文5篇。</p>

看似战绩不错，实则滥竽充数，基本是综述、META分析和数据库分析类型，质量平平，毫无意义。</p>

说白了，就是为了拿到奖金或荣誉，耍小聪明凑数的结果，没一篇有实际价值的。</p>

关闭页面，钟严点开医大论坛。</p>

即便他毕业多年，医大的传统仍延续至今，这里是获得消息最全面的地方。</p>

钟严在搜索栏输入关键字：【时桉】</p>

(/17753/17753013/10101006.html)</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