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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老朱摇了摇头:“不可能!”</p>
“你是不是看错了?”</p>
“要不就是史书记错了。”</p>
“咱当皇帝之后,将朱家几百年前的老祖宗所留的后代都找过了,记入族谱之内,也没有多少人啊!”</p>
帝王的家族,当然要修族谱,老朱也不例外。</p>
当初甚至有大臣暗示老朱,可以认理学大师朱熹为祖宗,以此来抬高朱家的身世地位。</p>
就好像李渊认老子李耳为祖宗一样。</p>
可老朱认为,祖宗怎么能乱认呢?</p>
坚决拒绝了这一提议。</p>
于是,族谱里面的朱家列祖列宗,便都是贫农。</p>
老朱家穷了不止八辈子,在即将绝后的时候,可算是出了一个朱元璋,竟然翻身当皇帝了。</p>
故而,老朱在制定相关宗室制度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朱家几百年后,会有几十万子孙后代。</p>
这当然不是因为老朱连简单的算术都不懂。</p>
老朱算账可是顶呱呱的好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呢?</p>
但人就是很容易陷入经验主义里面,从而否定算出来的结果。</p>
天下的人口一代代传承,这么多年了,人口也不见爆炸啊!</p>
从秦朝到明朝,多少年了,人口不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吗?</p>
即令增加几倍,也无关轻重。</p>
按朱家的族谱往上去,朱家的人口也没有增加什么!</p>
子孙后代当然也是一样了。</p>
就算略有增加,加十倍,二十倍,也在能承受的范围内。</p>
更重要的是,老朱翻阅过距离大明较近的唐朝、宋朝的宗室资料。</p>
证实他们的宗室人口,也就是几千之数。</p>
至于年代更久远的汉朝,因为年代久远,并没有官方典籍流传下来,只能通过别的史籍资料来证实。</p>
老朱毕竟不是博学大儒,没有那么多精力,从浩瀚于海的史料中,去查阅那些资料。</p>
再说,有唐代和宋代的史籍证实,已经够了。</p>
朱允熥摇了摇头:“皇爷爷,史书不会记错。”</p>
“因为不止一本史书这么记载,有很多史籍资料都可以证实这一点。”</p>
“不可能所有的史籍资料都记错了。”</p>
他语气斩钉截铁,顿了顿又道:“以前朱家一直人丁不旺,那是因为朱家穷。”</p>
“穷人吃不饱饭,生病了看不起医生,就算是生了孩子,也很难活下去。”</p>
“何况还有很多穷人连老婆都娶不到,根本就不会留下后代。”</p>
“可如今咱朱家是皇家,是帝室。”</p>
“皇帝和诸王都有众多的妃嫔,孩子自然也生得多。”</p>
“能吃饱饭,生病了能看医生,孩子也都能养活,人丁就会一代更比一代多。”</p>
“若大明江山真能千秋万代,那后面朝廷必定是供养不起的。”</p>
不料,老朱却是轻轻摇头叹了口气。</p>
“千秋万代?”</p>
“世上哪有能千秋万代的王朝?”</p>
“自古王朝亦有气数,气数一尽,便是灭亡之时。”</p>
“咱给朱家子孙定了二十四字辈,若是朱家的子孙后代,能执掌江山达到二十四代,那真是上天庇佑了。”</p>
“更长的时间,咱都不敢妄想了。”</p>
朱允熥不由得为之一愣。</p>
老朱还真是有点与众不同。</p>
比如说,别的皇帝大都喜欢追求长生不老,连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这些在历史上威名赫赫的帝王,亦不能免俗。</p>
求仙问道,以乞长生。</p>
但老朱却认为,帝王的功业记载在史书上,名声流芳于后世,若能万世敬仰,永垂不巧,就是长生不老!</p>
至于自身一直活下去,他一直认为虚妄之谈,不切实际,帝王不可妄求。</p>
对于王朝气数,对于大明未来几百年后会灭亡,被新的朝代所取代,老朱也能很坦然的接受。</p>
当然,接受归接受,老朱仍是竭尽全力,希望朱家的江山能多坐一些年头。</p>
“也不用千秋万代,只需一百来年,朝廷就会不堪重负。”</p>
朱允熥正色道:“唐代宗室不兴旺,是因为自玄武门之后,宗室内便形成了自相残杀的惯例。”</p>
“父子兄弟,互相杀戮者不计其数。”</p>
“宗室子弟,大多死于争斗之中,宗室数量自然不多。”</p>
“至于宋代,则是因为对宗室的严格限制,给他们的待遇太低,因此繁衍子孙后代的数量则不快。”</p>
“许多宗室子弟已沦为贫民,宗室人口数量便不再急剧扩张。”</p>
“可按皇爷爷定的优待条例,咱大明的宗室,必将四处开枝散叶,人丁兴旺。”</p>
“五、六代之后,朝廷就难以承受了。”</p>
“如若不信,皇爷爷可以算一下。”</p>
“如今皇爷爷已有二十几个儿子,五十余个孙子。”</p>
“儿子们还在不断长大,并生育新的孙子。”</p>
“将来皇爷爷至少有一百多个孙子……再往下,则是四、五百个曾孙。”</p>
“然后下一代则是二千多个,还往下,则是一万有余!”</p>
……</p>
老朱听他算着,也扳着手指头,跟着算了起来。</p>
很快,他脸色大变。</p>
“果真如此!”老朱喃喃道:“后世子孙,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p>
朱允熥摇头道:“解决不了,谁也解决不了。”</p>
“这是皇爷爷定的规矩,谁若是改变,就是不孝子孙。”</p>
“宗室子弟,必将群起而反之。”</p>
“天下人也会骂声滚滚。”</p>
“任何一个君王,都背负不起这样的责任。”</p>
“若一定要说解决之法,那便只有一个,就是拖着宗室子弟的俸禄不给付。”</p>
“朝廷没钱,所以没办法给。”</p>
“但如此又带来两个弊端。”</p>
“一是指望着俸禄过日子的宗室子弟将变得穷困潦倒,难以维持生计。”</p>
“毕竟,按皇爷爷定的规矩,很多谋生的活计,他们都不允许做。”</p>
“二是朝廷一旦有了余银,便还是要给付一点的,不能一直拖欠下去。”</p>
“大明朝廷自此就变成了一个背负巨额债务的“穷人”。”</p>
“无休止且永远无法还完的“债务”中挣扎求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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