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釜底抽薪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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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p>

“五叔啊五叔啊，你这演得还真是惟妙惟肖啊！侄儿我都差点要被你骗过去了！”</p>

他笑完后，身体往椅子后面一仰，换了语气，道：“行了，五叔，这里又没有外人，您就别搁这演了。”</p>

“我看那报纸上连载《三国演义》的故事，曹孟德与刘皇叔煮酒论英雄，刘皇叔故意失手将酒杯掉落，以示胆怯。”</p>

“你今日这番举动，倒是与他有异曲同工之妙了。”</p>

“但侄儿我又不是曹孟德，你演给谁看呢？”</p>

朱橚脸色微微一僵。</p>

由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缓缓变换，渐渐和缓，最后慢慢收起，化作淡淡笑意，原来站起的身体，又坐了下去。</p>

“你也别笑，五叔我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被朱高煦点破后，朱橚神色并不尴尬，仍镇定自若，解释道：“这金陵城，毕竟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我是不得不小心行事啊！”</p>

他轻轻叹息，感慨万千。</p>

刚才的震惊，失手摔杯，都不过是装模作样。</p>

早在开封王府的时候，冯胜就和他分析过老朱的五种可能。</p>

来京城之后，又多方打探消息，怎么可能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呢？</p>

此际被人一语揭穿，便变得风淡云轻，气定神闲。</p>

朱高煦却是脸露不屑之色：“所以，五叔就天天呆在府里读医书？”</p>

“这读来读去，难道能靠医书将皇爷爷从后宫里面营救出来不成？”</p>

朱橚对他“耻笑”并不以为意，而是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侄儿有什么好办法不成？”</p>

朱高煦冷哼道：“你可是皇爷爷的第五子。”</p>

“大伯二伯身死，三伯远走海外。”</p>

“朝中诸王，首推我爹和五叔你。”</p>

“眼下的局势，诸王都有疑虑，且个个皆心中不服气。”</p>

“凭什么就由他夺了大明江山？”</p>

“只要五叔你挺身而出，振臂一呼，诸王景从，满朝响应，何愁大事不成？”</p>

朱橚连连摇头，苦笑道：“哪有这般容易！”</p>

之前朱高煦能一眼识破自己刚才的伪装，令他也对这个半大的少年高看了几分，还以为他真有什么高见。</p>

没想到竟然是这等无用的狂妄之言，不由得大失所望。</p>

心想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自己堂堂周王，来听他的“高论”，岂非可笑之至？</p>

朱高煦见朱橚这般反应，顿时恨恨道：“似你们这般前怕狼，后怕虎，能成得了什么事？”</p>

“你们不是都将各自王府的三卫亲兵带回来了吗？”</p>

“有军队在手，还有这么多的藩王，怕他做甚？”</p>

“再说，你是皇爷爷的亲儿子，难道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皇被这个逆孙软禁于后宫中，却束手旁观，不去援救吗？”</p>

“如此行事，愧为人子！”</p>

朱橚目光闪烁，忽又沉声问道：“父皇当真被他囚禁在后宫之中？”</p>

朱高煦冷笑不已：“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我就不信，你会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p>

朱橚连连摇头，道：“那些风声，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呢？”</p>

“万一父皇真的已经驾崩，所谓的软禁后宫，只是朱允熥故意设的一个陷阱。”</p>

“我们却主动往里跳，岂不是正好中了他的计？”</p>

朱高煦顿时闻言一愣。</p>

这一层，他却是没有细思过。</p>

此际听朱橚一提，顿时也有了几分疑惑。</p>

旋即又摇了摇头。</p>

此事他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p>

各种证据指向皆是如此。</p>

朱高煦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p>

“此事断然错不了。”朱高煦斩钉截铁道：“五叔想必也很清楚，我掌着刑部，如今刑部改革后，权势大增。”</p>

“刑部有专门打探消息的机构，对这些事情皆了如指掌。”</p>

朱橚打量了他一眼，脸露狐疑之色：“刑部确实是权力大增，但你又不是刑部尚书。”</p>

“说是让你掌刑部，但刑部那些人，真的听你的命令吗？”</p>

“恐怕还是听那个刑部侍郎高万杰多一点吧？”</p>

朱橚来金陵之后，虽然日日看医书，但实际上也一点都没有闲着，暗中四处派人打探消息，早已将朝廷内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p>

“刑部眼下真正炙手可热的人，是那个纪纲。”</p>

“执掌缉盗司，威震天下。”</p>

“据说江湖上的人物，都叫他‘纪阎王’。”</p>

“不过，那纪纲虽然是你向朱允熥引荐的。”</p>

“但你之前并没有真正重用他。”</p>

“此人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p>

“他被提拔重用后，对你这个小王爷，也并不假颜色啊。”</p>

朱橚毫不留情的揭露朱高煦在刑部的真实状况。</p>

看着脸色变得难看无比的朱高煦，朱橚笑道：“以你目前在刑部的情况，再借你十个胆，你也不敢令刑部打探情报的人，去打探宫里的消息。”</p>

这几乎就是朱高煦心窝子里扎刀了，他猛地一掌，狠狠拍在桌上：“不过是看我执掌刑部的时间尚短，那些循吏，仗着自己业务熟悉，不将我这个主事人看在眼里。”</p>

“只要再给我一些时日，我一定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p>

朱橚笑而不语。</p>

他伸手翻了翻旁边的医学期刊，似乎想要拿起来再看，但终究又放了下去。</p>

虽然喜好研究医术是真，但若说朱橚没有一点野心，就真的只想潜心做一个研究医术的学者，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p>

当初他之所以迷上医学，固然有从小养成的爱好，有几分出自骨子里的天性使然，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总感觉父皇不器重自己，使他郁郁不得志，心中苦闷难平，才沉迷医学，聊以解闷。</p>

而今正“大变”之际，他再沉迷，却也不是一个纯粹的痴人，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将医书看。</p>

他心中还有更多的野望。</p>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见到朱允熥的模样，朱橚出言提点道：“为何你当初在税务司就能大权独揽，一言九鼎？”</p>

“如今到了刑部，却无人听令，寸步难行呢？”</p>

“这其中的原因，你想过没有？”</p>

朱高煦一愣，道：“税务司乃是我一手组建，人员皆是由我挑选任命，自然无人敢不听我的命令。”</p>

“可刑部本就是朝廷的大部，有一套成熟的规章制度，有现成的人马，并不是我的人马。”</p>

“我一个外来者，自然不能似在税务司那般，如臂指使。”</p>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道理。</p>

朱高煦虽然年少，却已经在官场上摸爬打滚近两年。</p>

以他的聪慧，早已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小王爷，渐渐混成了官场的“老油条”，对这些情况，也了如指掌。</p>

当然，这是他自己以为的。</p>

“非也，非也！”朱橚笑着摇头，道：“这只是表面上看到的。”</p>

“咱们的那位皇帝，是何等聪明之人！”</p>

“他又岂会不知道，就这样调你一个单枪匹马的人去主管刑部，你在刑部必将困难重重，什么事都办不成啊！”</p>

“可他偏偏就是这样做了。”</p>

“说白了，他就是既希望你拿出在税务司主事时的那股子什么人都敢得罪的狠劲，以便刑部能不顾任何人的脸面，对所有枉法的人，都严厉处置，以帮助他将大明的治安治理好。”</p>

“这才是让你去刑部的最大用意。”</p>

“简而言之，就是让你去得罪人的。”</p>

“刑部大改后，权力确实大增。”</p>

“可权力越大，肩上的担子也越重。”</p>

“治安难管，难在什么地方？”</p>

“难的不是讲义气的江湖帮派，更不是横行街里的地痞流氓。”</p>

“真正难的，是站在这些人后面，明里暗里保护他们的人。”</p>

“朝廷里的高官，勋贵，甚至皇亲国戚，都有一些自己不方便亲自出面处理的事情。”</p>

“需要那些江湖帮派，那些地痞流氓帮他们去做。”</p>

“陛下要整顿治安，要让天下从此再无江湖门派，让世间再无拉帮结派，横行一方的地痞流氓，那些高官，勋贵，乃至皇亲国戚，他们能同意吗？”</p>

“都清理干净了，以后他们有腌臢事，谁帮他们暗中处理啊？”</p>

“刑部若是真的不讲情面，那一定是会得罪很多人的。”</p>

“让你去刑部，目的正在此。”</p>

“那纪纲是一介江湖人士出身，在朝廷中无依无靠，就算有些手段，也有许多拗不过的大腿。”</p>

“高士杰也是官场的老油条，轻易不会得罪人。”</p>

“朝廷里的水深着呢。”</p>

“你是燕王的儿子，大明的小王爷，皇帝国戚，只有你顶在前面，才能得罪得起那些人。”</p>

“刑部整顿天下治安，才能真正见到成效。”</p>

他说的是很简单的道理。</p>

用后世的话来总结，就是“打黑必打伞”。</p>

若没有保护伞，江湖帮派，地痞流氓，又怎么嚣张得起来呢？</p>

朱橚悠悠道：“但你的作用也仅止于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