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大捷背后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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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以北十五公里，葱茏的小山丘，今天驻韩美军重点防御的三七线“警备区”，大韩民国首都的门户，很重要的战略位置，很久的被淡忘的名字——碧蹄馆。</p>

今天很重要，四百年前一样很重要，四百多年前，那个今天被日本游戏吹捧成神的丰臣秀吉的侵朝大军，正是兵不血刃占领首尔后，翻越这条山丘，继续兵不血刃的席卷北朝鲜，然后遇到了一个更狠的对手——大明，被兵不血刃的打惨，撒丫子顺着原路往南逃，直逃到朝鲜半岛南部海边，关门打狗般硬挺到最后，终挺成露梁海域日本鬼子浮尸万里。这是1592-1597年的抗倭援朝战争，万历皇帝诏书中“犯强汉者，虽强必戮”的豪言，中国军人扬威异域的杰作。</p>

说杰作，自然少不了一连串的胜仗：平壤大捷，龙山大捷，王京（首尔）收复战，露梁海大捷……串联着炮火连天的岁月。李如松，李舜臣，吴惟忠，陈寅，骆尚志，祖承训，陈麟，邓子龙……刀光血影中一个个流光溢彩的姓名。金戈铁马的战争大片里，却独独遗忘了一个沉默的角落——碧蹄馆，一场被遗忘的战斗。</p>

大明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一月二十四日，碧蹄馆会战。</p>

说遗忘貌似不切实际，但前代后世，指手画脚的不少，明朝言官指着鼻子骂，说这一仗损兵折将丧师辱国，日本的历史学家扯着嗓子嚷，“战国英雄”围歼了大明“十万铁骑”，可是中国的大多数历史书里，说到此战不约而同的用一个词：碧蹄馆之败。</p>

既然是“败”，那在杀得日本鬼子尸横遍野的朝鲜战场上，当然就扎眼，扎眼了自然就不好意思提，不要意思提也就越提越少，波澜壮阔的战斗，流光溢彩的英雄，偏掺进这么个“败”，寒碜。</p>

寒碜吗？不妨揭开尘封四百年的幕角，瞅一眼那场被遗忘的血肉相搏，沙场上铁板钉钉的事实面前，谁寒碜？我们？还是日本人？</p>

战斗的前奏只有一个字——爽。</p>

简单的说就是中国人爽，日本人仓皇，漫山遍野间，中国军人提刀杀得爽，日本人脚底抹油撒丫子逃得仓皇。</p>

能不仓皇么，本来“倭酋”丰臣秀吉牛气哄哄，一年灭亡朝鲜，三年灭亡中国，五年征服世界的牛皮扯得响。“倭酋”扯牛皮，下面人当然自我感觉良好，朝鲜人又不争气，几个月来日本“战国英雄”们砍瓜切菜般的正杀得欢，谁知道平壤会战一声炮响，大明虎师从天而降，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日本人：吹牛，是要上税的。</p>

这“上税”，不是收钱，而是收命。于是，无数日本鬼子没了命。</p>

咋保命？跑呗！于是东亚战争史上最奇特的一幕出现了，大明军队打到哪里，日本鬼子就立刻撒丫子逃，甚至大明军队还没追到，当地的日本鬼子已经没了影，漫山遍野的北朝鲜战场，一个或者几个中国兵，斩俘几十甚至几百日本鬼子（主要是俘虏的多），这是每天都会出现的场景，很平常。</p>

追击的大明军队，总数不到五万，逃命的日本鬼子，总数不下二十万。</p>

彼时大明军队的统领，就是辽东提督李如松，这是东北的游牧部落听到就打哆嗦的名字，手握着大明最精锐的军队——-辽东铁骑。数日前，成功导演了16世纪最精彩的城池攻防战——平壤大捷，歼灭日军数万。这是彼时朝鲜战场上最狠的人。</p>

最狠的人当然干最狠的事，节节胜利的形势面前，得意洋洋的李如松下令：全军火速开进，高速追击。</p>

于是从1592年12月25日跨过鸭绿江，几十天来，中国军队追得爽，杀得爽，日本鬼子逃的仓皇，直到1593年1月24日这一天。</p>

这一天起初的一切都很平常，明军的大部队越过“三八线”，度过临津江，分路追击斩杀逃命的日军，并且向着一个大目标——-收复王京（首尔）挺进。那里有日军残存的五万部队，拿下他，歼灭他，把日本鬼子赶尽杀绝，是所向披靡的李如松，还有所向披靡的数万大明军人，心中共同的梦想。</p>

可满怀梦想的他们忽略了一件事：危机正如阴云一般笼罩下来。</p>

跑的太快会摔跟斗，打仗也是这样，明军突进过快，粮食弹药供应不上不说，朝鲜地区穷得掉渣，连战马的草料都无法保证，长久下去，弹尽粮绝的明军很可能不战自溃。对此，李如松应对很明确：速战速决，尽快解决战斗。</p>

但满怀梦想的他们也忘记了另一件事：眼前有陷阱。</p>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况且日军不是兔子，是狼。兔子急了会咬人，狼急了会耍诈。</p>

于是，就在首尔城下，败退下来的日军们，狼一般瞪起血红的眼睛，回望明军高歌猛进的滚滚征尘，默默的刨陷阱，等着追击上来的明军摔一个惨，再扑上来反咬一口。</p>

所以明军很快就接到了观察哨报告，临津江南发现数千日军散兵，正愁捞不到仗打的将士们兴奋了，先锋查大受火速出击，3000辽东铁骑杀1000鬼子，也就历史的一瞬间，灰飞烟灭。</p>

可查大受不满足，还有逃跑的？追！越追越远，远的都看不见了……</p>

第二天，苦苦等待前锋战报的李如松得到了他期待已久的消息——歼敌六百，敌大溃。先锋正火速向首尔开进，收复首尔指日可待。</p>

春风得意的李如松做出了判断，日军彻底崩溃了，正在全线溃逃，收复首尔，将兵不血刃……</p>

那就快行动，两千骑兵跟着李如松，沿临津江向首尔进发了，一路上到处是倒毙的日军尸首，横七竖八的鬼子旗，眼看着走到距离首尔九十里的马山馆，死一般的寂静里，却突然听得一声长嘶划破暴风雨前的沉默，李如松的战马奋起前蹄，险些将他颠下马来！</p>

李如松想起来了，平壤战役时，也是战马突然长嘶，奋起前蹄，然后，一颗日军的火枪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这一次……</p>

稍作思虑的李如松转过头，对副将杨元下了一道命令。</p>

我带一千人先行，你随后跟进。</p>

策马向前，远眺南方，查大受，你在哪里？</p>

在陷阱里。</p>

彼时，距离李如松三十里的碧蹄馆，一场地狱般的苦战正在进行。</p>

查大受打疯了，沿临津江狂奔，鬼子逃兵？干掉！十时连久（日本的这个姓氏，我也是头一次见，查资料的时候）的500步兵？干掉！立花宗茂的2000精锐？干掉！一路追一路打，却见得日本鬼子越打越多，像地里的韭菜一样，杀完了又是一茬一茬地疯长，杀到碧蹄馆后，终于发现，这是四万名全副武装，恭候已久的日军主力。</p>

顺便说一句，日军此战的作战目标，绝不是查大受的先头部队，而是李如松的主力部队，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明军太生猛，做饵的日军几下子就打光，眼瞅着明军红着眼睛杀奔来，不打也要打了。</p>

收网，进攻，围歼。</p>

深陷重围，后路被断，弹药给养即将枯竭，三千明军，陷入彻头彻尾的绝地。</p>

两万日军发起了冲锋，参战的部队如果拉花名册，是一个今天日本战国游戏里耳熟能详的全明星阵容：立花宗茂，小早川景隆，小早川秀包，吉川广家……基层将领里也有拉风的，比如赫赫有名的“贱岳七本枪”，都是后来被吹捧成神仙的人物，兵自然更不用说，各个打仗不怕玩命。都是日军压箱底的本钱！</p>

明军的阵容就黯淡多了，查大受说破天也就是李如松家里的老家仆，至于参战的官兵，更都是无名小辈。若写史书，尽是跑龙套的角色。</p>

两万明星阵容，面对三千龙套，亮起寒光闪闪的屠刀，发起决死的冲锋，清算二十多天被杀惨了的账，灰飞烟灭，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p>

然后就是一瞬间，日军得到了回答——猛烈的还击。</p>

兵力处于严重劣势且弹药给养严重不足的3000中国军人，冷静的结阵，布防，密集的战车环绕成工事，冰冷的佛朗机炮口指向敌人的前沿。日本“明星”们还没冲到近前，立刻遭到中国“龙套”猛烈的炮火打击，阵型大溃，阵中的明军骑兵趁机反冲杀，直杀得日军连连败退。</p>

败退了就再冲，冲过来就遭到炮火打击，打击完了被骑兵砍，决死的冲锋也躲不过呼啸的火枪子弹，张牙舞爪的日本长矛，被风驰电掣的明军钢刀砍得七零八落。激烈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占据地利优势和兵力绝对优势的两万日军，竟然死活冲不开中国军队的防御阵地，所谓“武士道”精神，果然“名不虚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