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愚人一无所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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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我到底在想什么？</p>

要是依着之前听见的说法，那只巨型水母应该被炸成了漫天飞花才对。徐久一点儿也不怀疑莫比乌斯的手段和安排，既然那些人说水母的碎肉都被处理干净了，那他眼前的这只玩意儿又算什么？</p>

思及此处，徐久睁大眼睛，骤然觉得背后发凉，连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p>

倘若它真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哪怕被炸成肉沫，也能再度生长成新的个体，从研究站滴水不漏的封锁程序下逃出来，那剩下更多的残块碎肉，岂不是……</p>

徐久打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p>

所以，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p>

以他生平所见，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物种。庞大的体型，剧毒，拥有超越常人想象的坚固与嗜血，可以看出，它完全具备一定程度的智力，甚至能模仿出十几种动物的声音……它是自然造物吗？还是说，它是什么外星生物？</p>

徐久活了二十年，仿佛一夜之间从现实世界跨越到了科幻小说栏目，不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说不出话。</p>

我到底为什么把它带回来，还在警卫面前隐瞒了它的存在？</p>

他心里清楚，如果事情败露，自己被发现私藏一个要命的实验体——超小型实验体，等待他的，只会是比死还要凄惨百倍的下场。</p>

……咦，等等。</p>

徐久盯着小水母，一下凑近，伸手就把它提溜起来，畏惧之心在探究欲面前消退了。他在水母身上捏来捏去，揉得水母直发出不满的咕叽叫声。</p>

长大了。</p>

徐久惊奇地盯着它。</p>

不是错觉，真长大了！</p>

吃掉一根半的蛋白棒，小水母居然已经肉眼可见地增大了一圈。徐久摸了满手湿乎乎的水分，直到小怪物愤愤地张牙舞爪，摆出攻击的姿态，他才不舍地松开手。</p>

……手感还挺好的。</p>

不过，它怎么长这么快？</p>

徐久心念电转，脑门上好像有个灯泡，“叮”地一亮。</p>

我想到它可以干什么了！</p>

他一下找到了人生赖以奋斗的目标，整个人都振奋起来。</p>

——我可以把它养大，再让它把我一下吃掉啊！</p>

越想，徐久越觉得方案可行。</p>

反正他这辈子是没办法逃出莫比乌斯实验室的魔爪了，既然生不由他，死总要由他吧？大水母的威力可是他亲眼所见，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活人变成一摊没有知觉的血水。</p>

在这里，徐久见惯了各式各样的死法，枪毙处决都算一种难得的仁慈。按照实验室的价值观，生命是财产，是货币，更是免费优质的消耗材料。那些犯了大错的低级员工，通常会被各个项目组疯狂抢夺归属权，然后死得极具创意。</p>

更要命的是，耗材的死亡时间完全可以被拉长到恐怖的几个月，甚至是几年。</p>

有时候，徐久自己也会想，是不是因为看多了这些事，自己才对“身不由己”的现实如此恐惧，以至于做梦都想得到一个快速、无痛的死亡结局？</p>

“喂，”他笑起来，半蹲下身体，让视线与小水母齐平，“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p>

小水母：“？”</p>

徐久真心实意地说：“我养你吧。”</p>

小水母歪了歪头。</p>

“反正你长得快，我养你。作为交换的条件，等你长大了，就把我一下吃掉，怎么样？”</p>

小水母吧嗒着嘴巴——应该是嘴巴的部分，面对自己，徐久感觉到它似乎有些茫然。</p>

但是管他呢，徐久就当它同意了。</p>

“那就这么决定啦！”他站起来，露出了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阳光开朗的大大笑脸。</p>

日子委实是有奔头了！想想就让人心里快活。</p>

他喜气洋洋地瞧着面前的小怪物，突然想起什么，又蹲下去。</p>

“对啊，你还没有名字呢，”徐久皱着眉，端详着眼前的水母，“老‘喂喂喂’地叫你，也不是个办法……”</p>

他思索一阵，眼前一亮：“有了！”</p>

徐久举起自己的工牌，认真地对小水母说：“我高中都没上完，没什么文化，给你取不了什么好名字。”</p>

说到这儿，他难为情地笑了笑：“这样，我把我的工号分给你吧！六号，从今天起，你就叫六号，跟我一样。”</p>

小水母——或者说六号，在桌上趴着，像只鼓鼓的小青蛙，半晌过去，对着徐久吐了个泡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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