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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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带路。”</p>

谢长安随口：“刀山火海，无间地狱。”</p>

李承影居然兴高采烈：“那太好了，我也正想一探究竟。”</p>

谢长安：……</p>

“不准跟着我，不然直接把你打晕扔在路边。”</p>

她见说不通，索性直接威胁。</p>

四目相对，李承影从她眼睛里看见不耐烦，唯独没有一丝软化。</p>

这句话是她最后的耐心和留情，毕竟这场夜宴的请帖是李承影给的。</p>

没有夜宴，也引不出这么多线索人物。</p>

“好吧，既然师父不喜欢，那我就不跟了。”</p>

李承影眉眼弯了一下，没有半点受挫的尴尬难受。</p>

“我在这里等你。”</p>

“不必。”</p>

她头也不回，几步之后，红衣如烟彻底消散，无影无踪。</p>

真是面柔心狠，不知何时才能看见美人对自己露出温软甜美的笑。</p>

李承影想叹气，刚张口就被冷风灌进去，忍不住小声咳嗽起来，只好捂住嘴。</p>

他拢紧了脖子上的毛领，抬头望向天空。</p>

黑沉沉的夜，连星也没有几颗，但太极宫上方的云却有些泛红，仿佛一场新的风暴在酝酿。</p>

“还是留些后手好了，万一呢？”</p>

他自言自语，从袖中摸出几张白纸，三下五除二折成几折，几只乌鸦成形，很快从他手里挣脱出去，飞入无边夜色。</p>

谢长安步伐轻盈却极快，须臾便进入太极宫。</p>

她随便用了个最粗浅的障眼法，就足以瞒过值夜宫卫的巡查，如入无人之境。</p>

这座宫殿于她而言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闭着眼睛都知道应该怎么走。</p>

太极宫地势低矮，雨季容易进水，自大明宫落成，天子就两头来回跑，夏天也是宿在大明宫居多。</p>

但这里依旧有着无法替代的作用，祭祀衙门太仓内官等，是没法全部搬到大明宫去的。</p>

她在积雪夜色中站了片刻。</p>

天太冷了，连禁卫也减少了巡查的次数，被叛军搜刮过的太极宫还未完全恢复过来，黑暗里也能感觉到腐朽陈旧的窒闷，像帝国难以避免滑向衰落的深渊。</p>

但谢长安看的不是这些。</p>

她微微仰头，感觉周身混乱气息滑过，一丝灵力波动夹杂其中，微弱几不可察。</p>

那是修士使用灵力的痕迹，而且气息能被捕捉到，说明离此不远。</p>

自从照骨境走了一遭，由人变鬼，又由鬼修成伞剑合魂之体后，她对灵力的感知要比以往更加敏锐，许多人族修士未必能察觉的气息，她却能精准捕捉。</p>

宫女时在这重重宫门里穿行，当时她只觉无形枷锁压在肩膀上，无法挣扎逃离，但现在重回故地，宛如孤雁惊鸿，过客一般俯瞰旁观剥落的宫墙和那棵熟悉的老树，从小到大种种过往仿佛前生遥远，再也很难追忆。</p>

她凭着印象走过掖庭冷宫，从崇德殿进入千秋殿，最后停步，望向不远处的神龙殿。</p>

那里光线昏暗，隐隐绰绰，好像还有人。</p>

天子都不在，妃嫔也不可能跑到那里。</p>

会是谁？</p>

幽光暗烛，纱笼影淡。</p>

老人连伸手去拿近在咫尺的冰酪都有些困难。</p>

手指刚碰到碗就滑了一下，勉力拿起来又失手打落，溅了一身的奶白。</p>

他颤巍巍用手指捞起衣裳上些许冰酪，放到嘴里，眯着眼砸吧滋味。</p>

听见门口动静，他慢慢抬头，浑浊目光望过去。</p>

老态龙钟的天子费力想要看清，却只能看见一个红衣窈窕的身影。</p>

“……玉环，是你吗？你终于肯来看三郎了？”</p>

纵使眼前老叟一身脏污，皱纹比从前还多，那点权力堆砌起来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但谢长安仍是一眼就认出来。</p>

当年那个带着贵妃逃跑的天子，如今已经沦落到冬天吃冰酪，衣裳无法换洗，偌大寝殿空荡荡，连伺候的人也不知所踪。</p>

谢长安平静道：“陛下怕是忘了，那位备受你宠爱的贵妃娘子，已经被你亲自下令勒死在马嵬坡，此地距离马嵬坡有些远，怕是鬼魂也找不到归处。”</p>

“你是谁……”</p>

老叟连端起天子架子也很费劲。</p>

在旁人眼里，他如今狼狈得根本看不出昔日权威。</p>

谁也无法想象数十年前此人曾经也是个精明天子，开创了一代盛世，又亲手埋葬了这个盛世，让无数人陪葬，鲜血伴随哀嚎流遍天下。</p>

谢长安：“还记得李漓吗？”</p>

老叟迷茫半晌，似乎在回忆，良久道：“不记得了。”</p>

谢长安：“那郑芦娘，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李瑛，李瑶，还有许许多多被牵连而死的百姓，你也都不记得了吧？”</p>

老叟：“你、你到底是何人，你出去！滚出去！”</p>

谢长安：“王朝衰落，因你而起，天下动荡，你难辞其咎。时至今日，你是否有悔？”</p>

“悔？不……”</p>

老叟连连摇头，忽然露出一丝咬牙切齿的痛恨。</p>

“若不是奸臣误我，安贼叛我，焉能如此！是他们的错，我没错，朕没错！你是谁，你若要报仇索命，你找他们去，朕的贵妃都被他们害死了，不忠不孝，不忠不孝！”</p>

他狂怒起来，手舞足蹈，想要抄起什么棍棒，半天却只能摸到一个盛冰酪的碗，便用力扔过来！</p>

结果那碗甚至还没过面前桌案，就失力滚落，碗里那点残留的冰酪溅在地毯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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