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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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聿礼缓缓睁开眼，头还有些沉，脸上是细密的冷汗，他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贴着什么东西。</p>

他皱着眉撕下，才发现手心里躺着的是一块退烧贴。</p>

他又翻了个面，退烧贴背面是卡通图案，卡通的小鸭子、小熊、小兔子，怎么看都是给小孩儿用的那种退烧贴。</p>

周聿礼拿着退烧贴难得沉默了一下，而后面无表情地径直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p>

他有些迟缓地在回想，他什么时候买过这种东西？</p>

身上发了汗体温好像降了一些，他仰靠在沙发上，有些疲惫地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双眼。</p>

等他缓了会儿，不经意地侧目往岛台看去时，只一眼，他就愣住了。</p>

他看到了亮着灯的岛台，还有围着围裙低着头站在灶台前的女孩。</p>

随后，有食物的香气飘过来。</p>

女孩背对着他，柔软的长发扎成一个丸子头，鬓边有一缕发丝垂下，她低头认真地将锅里熬的粥搅和了一下，然后仔细盛到碗里。</p>

露台外是阴沉的天空，屋内却是暖黄的灯光，后响起一阵细微的碗筷碰撞声，女孩笨拙又有些忙碌地在岛台前忙碌着。</p>

如此温馨的场景出现在他冰冷的公寓里实在是有些违和。</p>

周聿礼看着女孩的背影，渐渐回过神来。</p>

……</p>

洛施转过身看到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周聿礼，吓了一跳，她无措地端着粥碗，看向他解释说：“你醒啦？我……借用了你的厨房，煮了点白米汤。”</p>

周聿礼沉默了片刻，明知故问：“给我的？”</p>

“……嗯，以前我生病的时候，我妈妈都会给我煮白米汤，很适合发烧的时候喝。”洛施解释了一下，“你、你要喝一点吗？”</p>

周聿礼垂眼看着她，只见女孩温柔的眉眼此刻却有些慌张，尤其是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什么情绪都写在里面。</p>

他明明记得，她来的时候穿的还是一套睡衣，此时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件白色的薄毛衣和修身的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清瘦又温柔。</p>

半晌，周聿礼收回视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扯了扯嗓子应了一声：“嗯。”</p>

周聿礼想了想，又开口：“你……”</p>

与此同时，洛施也出声说话：“那你先吃吧？对啦，桌上还有布洛芬，你如果还不退烧的话可以吃一粒。”</p>

周聿礼那句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吃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这么看着眼前女孩有些无所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p>

“……”</p>

周聿礼沉默，看向女孩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有被轻轻关上的门，有些愣怔。</p>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与他擦肩而过时，发丝上留下的淡淡香气。</p>

她跑那么快干什么？他有这么吓人吗？</p>

周聿礼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迈开腿走到岛台旁。桌面上摆着那碗朴素至极的白米汤，他就这么垂着眼看了很久。</p>

白米汤刚出锅，还冒着丝丝热气，但是他从来没有喝过白米汤。</p>

裴瑜和周远恒对吃这一方面一向非常讲究。他们住在太平山顶，每天都有专人开车送最新鲜的蔬菜和空运的水果上山。</p>

甚至他的每一餐都有专业的营养师和大厨搭配合作，吃什么，吃多少都是裴瑜早就拍板订好的。</p>

就连被称为最顶级的花胶之王的黄唇鱼胶都只能算是餐后零食。</p>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天，他和厨师说想吃蛋炒饭，就是tvb里最常见的那种，街头小厨里的蛋炒饭。</p>

结果上桌之后，来的却是一碗铺着almas鱼子酱、海鲜、帝王蟹腿的一盘“皇帝炒饭”。</p>

他看着那一盘堪称艺术品的蛋炒饭，却怎么也下不了口。</p>

厨师闻讯赶来，问他是否有哪里不好，可以重做一份。</p>

那时他说：“我要食嘅係蛋炒飯。”（我要吃的是蛋炒饭。）</p>

厨师却不解，有些不解，但还是一脸恭维地哄着他说：“少爺，呢個就係蛋炒飯，雞蛋都係嚟自外國嘅，米都係進口大米，甚至連洗米水都用咗法國嘅依雲礦泉水。”</p>

“……”周聿礼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最后只好沉默地吃完。</p>

后来他在楼下花园里坐着发呆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那个厨师和一个保姆一起走了出来。</p>

他听到那个厨师有些嘲讽地说：“真係唔知扭計啲咩，咁好食嘅蛋炒飯都有意見，我個仔都未食過呢種蛋炒飯。有錢都唔知足！”（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这样好吃的蛋炒饭都有意见，我儿子都没吃过这种蛋炒饭。有钱都不知足！）</p>

保姆笑着安慰他，说：“佢畢竟係個細路，少爺脾氣，你啱啱嚟周家冇幾耐，咁就頂唔順喇？”（他毕竟是个孩子，少爷脾气，你刚来周家多久，这就受不了了？）</p>

周聿礼听到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从两人面前擦肩而过了。</p>

随后两人瞬间闭了嘴，面面相觑，接连变了脸色。</p>

第二天，周聿礼刚放学回家从保姆车上下来，就看到站在门口苦苦哀求的保姆和厨师，一时间也不明所以。</p>

还在国外度假的周远恒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门口冷声和那两人说：“仲要我再講幾多次啊？攞晒你最后一份人工就快d行。”（结算了工资就赶紧走人！）</p>

周聿礼忘不了那个保姆最后离开时看着他的那个幽怨的眼神。</p>

他脚步微顿，在进大门之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离去的两人。他们以往都坐着奔驰上山下山，被开除后周远恒竟然让他们徒步走下去。</p>

那个保姆在周家两三年了，做事仔细认真，他无意间听到过那个保姆家里条件很差，一家四口挤在一个笼子般狭小的劏房里，直到来了周家之后才改善了许多。</p>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周远恒的无情程度。</p>

……</p>

到了晚上，桌上只有他和周远恒两个人一起吃饭，周聿礼不动声色地问：“ 點解要炒佢哋鱿魚？”（为什么要开除他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