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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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薛铸所料，薛镐行事莽撞，都到京城了，才往家里递消息。</p>

好在薛瀚、冯夫人知晓次子的习性，虽是让给他做接人这样的大事，却也没全然放任，早早让人盯着，永国公府的马车甫一抵达京城，消息也传到永国公府。</p>

当是时，若一滴水溅入热油锅中，永国公府上下活动起来。</p>

圣祖御赐亲题的牌匾下，凡薛家族内祭祀、接旨、嫁娶大事才会大开的赤金檀木正门，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缓缓推开。</p>

公家的侍卫齐齐跑来，横刀推开左右翘首围观的百姓：“退下，退下！”</p>

“不可围观！”</p>

“……”</p>

不多时，大门口拥来婆子管家数位，接着，永国公薛瀚、一品诰命冯夫人双双出现在大门口，薛铸、薛静安和薛常安来的更早，除了长辈老太太，薛家人算是都出场了。</p>

如此隆重，冯夫人私心里只怕不够。</p>

她想让平安和和乐乐回这个家，只是，十年前小平安刚丢的时候，找孩子的动静闹太大，后来即使说她在乡下养病，却也于事无补，免不了京中一些传闻。</p>

既然如今她回来，就得开个好头，免得被人看轻。</p>

老太太与薛瀚，想的东西比冯夫人要更多一点，这样的开场，不止为平安铺路，还为她与豫王的婚事。</p>

薛家要接的不止是薛家的女儿，更是未来的豫王妃，对豫王妃，便不逾制。</p>

一时，迎在门口的众人，心思各异。</p>

突然，公府二爷薛镐坐在马上，一身风尘仆仆，沿着永安街跑过来，大声：“父亲母亲，我把二妹妹接回来了。”</p>

冯夫人：“人呢？人呢！”</p>

薛镐手指往后面一指：“喏，这不就来了。”</p>

方才薛镐来的方向，侍卫们前后护着一架马车，马车是湖蓝顶，四角垂着金色丝绦，并一块薛家牌子，随着走动，左右摇摆。</p>

冯夫人的心，便也跟着摇摆起来了。</p>

她攥紧了手帕，梦里梦外，她想象过无数遍与小平安重逢的画面，可此时真要重逢了，她突然有点害怕。</p>

害怕多年夙愿，临了临了，镜花水月终成空。</p>

似乎是察觉她情绪不对，薛瀚抬手，轻碰了下发妻的手背。</p>

冯夫人方回过神，便看马车停下，薛铸带头，带着薛静安和薛常安与几个管家婆子，拾级而下，道：“二妹妹，一路辛劳。”</p>

薛铸这一声后，几人便看那车帘动了动，旋即一只纤纤素手，微微撩开车帘，车中人的面貌，便逐渐显露。</p>

少女头发浓黑如墨，梳着双环髻，扎着一双红色绸带，她额前细软的碎发，随风往左右撇开，绸带轻飘，一双秋水眸微睁，鼻子小巧细腻，朱唇如花瓣，粉面桃腮，似工笔大家细细描绘，天工巧夺，更若自然造化独一无二，天然神韵，竟是挑不出一分错。</p>

国公府几人皆愣住。</p>

尤其是薛铸，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担忧都是多余。</p>

也难怪薛镐一见她，就如此笃定这次没错，但凡见过她小时候，便能一眼认出，她就是小仙童小平安。</p>

他侧身让位给管家婆子林阳家的，请平安下马车。</p>

平安伸手，握住林阳家的手，探身自马车内出来。</p>

她身量却也不短，披着玫红蝶戏牡丹大衫，并一条象牙白百褶裙，往那一站，好似所有光华都往她身上聚，气度更是飘飘欲仙，倒还真把静安、常安压了下去。</p>

兄弟姊妹可以到府中再认，父母却是要先见过的，平安被林阳家的带到门口。</p>

林阳家的说：“二姑娘，这位是老爷，这位是夫人。”</p>

平安看着冯夫人和薛瀚。</p>

从皖南出发前，周氏有和她说了国公府的规矩。</p>

他们就是她的生身父母。</p>

她微微低头，也算是行了个礼，口中说：“父亲、母亲。”</p>

少女还有些不习惯，她声音轻软，咬字清楚，只是冯夫人听起来，便像是从梦里传来的，振聋发聩。</p>

冯夫人死死抓住琥珀的手，好险才没有失了体面，却又顾不得更多，双手改握住平安的手，她压抑着泪意，不自觉地点头，又点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薛瀚心中也是大大松口气，道：“好，好，回来就好，先去拜见老太太，她也想你想得紧。”</p>

一行十几个人乌压压往府里走。</p>

冯夫人握着平安的手，力道怕重了，用拇指摩挲着平安的手背，她面上忍得好，只红了眼眶，手心却微微濡湿了。</p>

平安侧眸抬眸，看着她。</p>

冯夫人的手，和远在皖南的周氏很不一样，作为宗妇，她手上没有什么茧子，光滑柔软。</p>

只一点都一样，也是这么温暖、有力。</p>

公府很大，迈进大门才是开始，越过月洞门，府内粉墙黛瓦，柳条青翠，山水置景排布错落有致，两旁皆有抄手游廊，顺着左边是长辈起居住所，右边则是小辈的。</p>

他们先往左边，过了一道影壁，方抵达怡德院，怡德院大门敞着，老太太的大丫鬟在门口相迎，那丫鬟一见平安，眼前很是一亮。</p>

“老太太，平安姑娘来了。”大丫鬟一边笑着，一边把平安几人往正房带。</p>

正房迎面是一架百鸟朝凤八开屏风，绕过屏风，多宝阁上花纹繁复，摆着海晏河清玉雕摆件，吉祥如意元宝金塑等，令人目不暇接。</p>

平安看不过来，她收回目光，专注看眼前的路。</p>

屋里桌上摆着一架复古博山薰炉，正冒着袅袅烟气，是一股沉沉的香木味，叠着屋里原有的药味，相互交错着。</p>

平安不由轻抽了下鼻子。</p>

座上，秦老夫人一头白发梳成髻，戴着全套珍珠头面，穿着一身深紫云霞翟鸟纹长袄，老人家身体向来不太安泰，面容有些瘦削，眉宇隐隐“川”字。</p>

在父母的示意下，平安喊她：“祖母。”</p>

老太太眼中深重，在见到平安的一刹，眼底也有些讶异。</p>

薛瀚笑着说：“母亲，这就是家里二姑娘，平安，可是觉得和小时候，变化也不是很大。”</p>

秦老夫人伸手，冯夫人牵着平安到她跟前。</p>

她也牵住平安的手，打谅着平安，说：“变化是不大，但，也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