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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行殿。</p>
自大盛定都盛京,建立朝廷以来,知行殿承担教育皇子、皇孙的职责,可惜到先帝这一代,膝下无子女,本以为传给万宣帝就好了,不成想造化弄人,万宣帝的孙辈,也都是女子。</p>
因此如今知行殿中,没有皇子,只有皇女皇孙女,倒也不必隔开男女。</p>
至于豫王裴诠,他从未居在宫中,不入知行殿,但他的开蒙教导,师从文渊阁大学士,属大盛独一份。</p>
也难怪元太妃会以“论迹不论心”,来评价万宣帝。</p>
眼下,薛静安站在门口,她着急地来回转,平安被皇后叫去了后,都过了一炷香了,怎的还没回来?</p>
薛常安比姐姐冷静些,她脱下自己挂着的手钏,想着把它给宫女,让宫女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平安在宫里出事,她都不敢想象,家里会如何责怪她和静安。</p>
徐敏儿宽慰:“再如何,都是在宫里,许是迷路了呢?”</p>
自然,宁国公府在宫里有点门路,她却没提,总不必要为此动这点门路,这点宽慰,便显得不痛不痒。</p>
这时,却是太监抬着八公主的轿辇来了。</p>
薛静安、薛常安和徐敏儿依宫规,福身行礼,道:“公主金安。”</p>
八公主:“免礼。”</p>
八公主裴敏君年十三,不是皇后所出,她母妃分位不低,四岁后,她养在皇后宫里。</p>
她是万宣帝最后一个孩子,颇得帝后喜爱,早上随皇后在凤仪宫见各宫嫔妃,耽搁了些时候,比往日来得晚。</p>
她看着三人,疑惑:“只有三人么?”</p>
薛常安说:“家姐乃家中行二的平安,方才被皇后娘娘叫走……”</p>
裴敏君:“平安?我从母后那过来的,没见过生面孔。”</p>
薛静安和薛常安一惊,坏了,不是皇后叫人,那定是有人要整平安!</p>
却听玉慧郡主笑了:“姑母,那薛平安许是没见过宫中富贵,连宫女的衣裳都觉得是好东西,迷了眼呢。”</p>
这是在嘲讽平安自乡下来,气度再好,见识也是有局限的。</p>
薛常安从她那句“宫女的衣裳”里,就猜测到,平安十有八九,是被郡主安排的人诓去换了身宫女衣裳。</p>
一个公府千金,进宫当伴读本是荣耀,却去换宫女衣裳,反成莫大的侮辱,传出去,薛家也面上无光。</p>
薛静安没薛常安敏锐,也有种不好的预感,情急之下,她对八公主说:“殿下,还请殿下找找家妹。”</p>
裴敏君瞥了眼玉慧郡主。</p>
她年纪是所有人里最小的,但辈分高,久居宫中,多少见过一些腌臜手段,如何猜不到,是玉慧使了绊子。</p>
到底是薛家的千金,她便叫身边的宫女:“去附近找找薛二……”</p>
话语未落,便看一位尚衣局的大宫女,跨过知行殿的大门,看衣裳制式,也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p>
她身后,领着一位高挑隽秀的少女,</p>
打前的大宫女到八公主跟前几步,行礼:“公主殿下,薛二姑娘来了。”</p>
知行殿内几人朝来人看去,皆是一愣。</p>
便看少女头上梳着朝云髻,簪着白玉琉璃折股拆,一身鹅黄地海棠纹闪缎半袖,一条翠色彩绣蝶纹织金裙裳,嫩得像初长的花蕊,分明殊丽,却也淡然出尘,气质清贵。</p>
徐敏儿突的后悔穿这身衣裳了,平白像东施效颦,而玉慧的讥笑,僵在唇角。</p>
裴敏君见过不少美人,还是眼前一新,她笑了下:“这位就是薛家平安了,来了就好,刚要去找呢。”</p>
平安心里还惦记着那条红绸发带,它是她最喜欢的发饰。</p>
最后,还是被豫王抽走了。</p>
不止,他还拿走两片金叶子。</p>
以前她听周氏说,谁谁家连吃带拿,还不大能懂,现在,她有点恍然——她好像被连吃带拿了。</p>
八公主的话,让平安眨了下眼,回过神来。</p>
她知道宫中礼仪繁复,福了一下身。</p>
薛静安大松口气:“回来就好!”</p>
薛常安也放心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平安是换了身衣裳,只是,并非宫女裙袍,还是宫中上好的料子,完全不掉身份。</p>
徐敏儿好奇,问大宫女:“二姑娘换了身衣裳,这是怎么了?”</p>
大宫女笑道:“宫人粗鲁,倒茶时弄湿了二姑娘的衣裳,姑娘腰细,尚衣局缝改了一套成衣,这才来迟了。”</p>
在宫里,聪明人说话只说五分,余下五分,自有聪明人猜得到。</p>
玉慧郡主神情微变,冷笑了下,这个薛平安运气不错,竟然遇到人帮忙解困,她想大抵是哪宫的妃嫔,想息事宁人。</p>
不过玉慧并不怕,就算告到皇祖母那儿,皇祖母疼爱她,断不会为了个外人罚她,顶多两句训斥,不痛不痒。</p>
何况她之所为,到底是为了东宫。</p>
只可惜,没见薛平安出丑。</p>
大宫女事先被叮嘱过,便拿出一个包袱,对薛静安、薛常安说:“这里头,是姑娘本来的衣服,与另一套宫里赏赐的衣服。”</p>
薛静安接过包袱,说:“多谢姑姑。”</p>
掂量着重量不对,她打开包袱,却是一惊,里面不止有平安本来的衣服,还有一套宫女的衣服。</p>
这时,女官也到了,薛静安不好再问,等终于得了空,她私底下问平安:“二妹妹,早上是怎么了?你换过两次衣裳?”</p>
平安:“对呀。”</p>
薛静安再想起玉慧无端说宫女衣服,总算明白了。</p>
她再看向平安。</p>
今早女官讲的是诗经,书里有细墨皴法的景致图,平安捧着脸颊,眼儿明亮,看得入神。</p>
薛静安心内一酸,从前玉慧那样对她,她这样的命忍了便算了,可二妹妹……二妹妹不该受如此对待!</p>
……</p>
未时末,八公主生母染了风寒,她要去侍疾,伴读各自归家。</p>
徐敏儿和薛家三安,在宫门口告别。</p>
薛静安憋着一口气,待回到永国公府,她随平安去春蘅院。</p>
…</p>
春蘅院碧纱橱隔间中,彩芝给平安擦脸洗手,青莲拿来一身柔软的常服,给平安换上。</p>
隔间外,薛静安才说完宫里的事,冯夫人声音骤地拔高:“你说什么?”</p>
平安将脑袋探出隔间,疑惑地看着薛静安和冯夫人。</p>
冯夫人回过头,揉揉她的脑瓜子,一改方才的怒火,她笑着对平安说:“小厨房温着莲子甜汤,彩芝,带二姑娘去吃。”</p>
彩芝诶了一声。</p>
平安乖乖跟着彩芝,去舀甜汤吃。</p>
而冯夫人又气又急,本以为既在宫中,顾虑到皇后与各世家的平衡,玉慧再嚣张也该收敛,却是她大错特错!</p>
当即,冯夫人抓着那套宫女衣裳,去了怡德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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