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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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汤已在大火的熬煮下沸腾，雾气不断上涌，柔和了霍翎的轮廓，也模糊了她发间、腕间的发带，唯独那片轻羽清晰如初。</p>

端王的视线在她腕间停顿片刻：“这姜汤不是供给灾民饮用的吗？”</p>

霍翎侧身，取来一个刚用热水烫过的碗。</p>

随着这个动作，她脱离雾气的笼罩，整个人也从模糊变得清晰，仿佛是黑白水墨画，在一瞬间涂抹上秾丽的色泽，以至于整幅画卷都变得生动盎然。</p>

“一碗姜汤，谁来都可以饮用。”</p>

舀起一勺姜汤，霍翎将碗递到端王面前。</p>

一名亲卫要上前检查，端王扫了一眼，亲卫立刻垂头退回。</p>

端王伸手接过：“多谢。”</p>

霍翎又倒了一碗姜汤，递给那名亲卫。</p>

之后是方建白。</p>

方建白紧紧盯着霍翎，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偏偏又无法开口，险些没握稳汤碗。</p>

霍翎帮他扶了一下碗壁：“当心。”</p>

趁着给几名亲卫分发姜汤的功夫，霍翎不断思考着端王的来意。</p>

是因为邱县令上的那道折子，让端王对永安县起了兴趣？</p>

给几人都分发完姜汤，霍翎再次看向端王：“外头风大，贵人若不急着离去，不如进棚子里坐会儿，也好让灾民过来领取姜汤。”</p>

端王这一行人，即使是微服出访，也与灾民区格格不入。</p>

姜汤已熬好，灾民端着碗却不敢过来，生怕冲撞到他们，给自己和家人惹祸。</p>

亲卫听到霍翎这话，都为她捏把汗，这位姑娘未免也太大胆了。</p>

端王却表现得极有风度，不仅把路让开，还点了自己的两个手下去帮忙派发姜汤。</p>

其中一个正好是方建白。</p>

霍翎放下汤勺：“那就有劳了。”</p>

无墨刚才正忙着蹲在灶台底下抽柴禾。</p>

姜汤已经烧开，火就不需要烧得那么旺了。只要小火保持姜汤的温度就好。</p>

抽出的柴禾被无墨用水冲了一遍，扑灭上面的火星子。</p>

霍翎和端王说话的时候，她也没太在意，直到方建白走到她身边，叫了她一声，无墨吓了一跳。</p>

表少爷怎么在这儿？</p>

“去陪着你家小姐吧，这儿有我。”方建白低声提醒。</p>

无墨顺着方建白的视线看去，又吓了一跳。</p>

这不是那天那位贵人吗？</p>

粥棚另一侧，霍翎走到端王身边。</p>

“贵人微服私访，可是要查看各县的赈灾情况？”</p>

明明这只是两人第二次照面，明明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霍翎的态度却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亲近，也不过分生疏。</p>

端王不期然又想起她方才在大夫、县令面前的表现，也是如此进退得当、沉稳有度，倒衬得那二人太过激动，有失分寸。</p>

既然对方称他为贵人，端王也没有自称本王。</p>

“我一路行来，途经四座城镇，只有永安的表现还算能入眼。”</p>

——看来端王确实是在巡查各县。</p>

霍翎说了句好话：“其他几位县令，想必也是不敢怠慢的。只是他们不如邱县令占据人和，这才慢了一步。”</p>

不知是不是端王的错觉，他竟从那句“占据人和”里听出了几分促狭之意。</p>

提到邱县令，霍翎就又多问了一句：“贵人可要见一见邱大人？”</p>

“他每日忙完县衙公务，都会来灾民区，可以让他陪同贵人，带贵人到处逛逛。”</p>

端王道：“何必舍近求远？”</p>

“我只是来随意看看，不想惊动太多人。永安县令在折子里对霍府、霍姑娘多有赞誉，想来霍姑娘对永安县的情况也颇为了解，可否请姑娘为我引路介绍一番？”</p>

霍翎方才这一问，更多的，还是在试探。</p>

端王的回答，印证了她心中的一个猜想。</p>

——无论端王是出于何种目的来到永安县，在他进入永安县见到她以后，就一直表现得对她很感兴趣。</p>

等邱鸿振得到消息，带着张师爷匆匆赶来时，粥棚里只剩下方建白和一个亲卫，还有两大锅已经见底的姜汤。</p>

灾民区里的青壮年都被组织起来砍柴、搭帐篷、扫雪。</p>

所以城门口没有太多积雪，只有因来回踩踏夯实的冰层。</p>

霍翎走得很慢，却极稳，不时介绍几句。</p>

端王迁就着她的步子，与她并肩同行，偶尔出声提问。</p>

灾民区虽然大，绝大多数都是帐篷区域，值得了解的地方并不多。只花了两刻钟，他们就从灾民区出来了。</p>

懒洋洋的太阳高悬空中，已近晌午时分。</p>

端王问：“这永安县内，可有什么有名的酒楼。”</p>

霍翎道：“燕西最出名的酒楼，都未必能入贵人的眼，何况这小小永安县。不过永安县有一样东西，是京师都未必有的。”</p>

“是何物？”</p>

“陌上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