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半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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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字速度倒是出奇的快，手写居然能跟上王嬷嬷说话的语速，握着毛笔的手修长又白皙，骨节舒展形状漂亮。</p>

薛庭笙目光落到沈南皎写字的手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挪到沈南皎写的字上。</p>

沈南皎的字也端正漂亮。</p>

而且不像薛庭笙写字，只有一手漂亮的皮囊，内容全是将就的错别字。沈南皎的每个字都是对的，而他写下那些结构复杂的字时甚至不需要多加思考。</p>

薛庭笙原本在很认真的听王嬷嬷说话，却因为这个发现而短暂的分神。</p>

不过这样的分神只有片刻，很快薛庭笙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王嬷嬷的身上。</p>

她以前下山只顾着打架和杀人，都没有注意过凡人怀孕生子这样的事情——听王嬷嬷这样一形容，纯种的人怀孕生子当真是十分辛苦，而且生育的时候还会有生命危险。</p>

等王嬷嬷讲完一大串话，薛庭笙才开口：“如果怀孕的是男子，身强体健，那么生产会不会轻松一点？”</p>

王嬷嬷愣住，眼睛睁大，满脸茫然：“啊？男，男子怀孕？”</p>

薛庭笙点头：“对，男子怀孕。”</p>

沈南皎正在奋笔疾书的手一听，往下低着的脸露出几分微妙的神情。</p>

王嬷嬷：“但我从未听过男子怀孕之事……这男人若是怀孕了，要从哪里生出来呢？他们又没有门道。”</p>

薛庭笙：“有感而孕的。”</p>

王嬷嬷道：“这听着不像人啊，你那个怀孕的男人是人吗？”</p>

沈南皎没好气：“当然是人——不是！”</p>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脸，脸皮发烫。幸而他脸上被薛庭笙戳了墨水，黑糊糊的一团遮掩着，脸红了也不明显。</p>

沈南皎：“我又不是凡人，凡人的经验，应当——应当不能套到我身上。”</p>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完自己也觉得离谱，连耳朵都跟着烧红。</p>

但薛庭笙凝神细想，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虽然她没有说话，但看她表情，显然是信了。</p>

沈南皎知道自己此刻本该是松口气才对，但是看着薛庭笙轻易相信自己的模样，他却并没有如自己所预想的那般感到轻松。</p>

薛庭笙不应当是这样的。</p>

她应当对自己的言辞百般怀疑，她应当苛责自己虐待自己哪怕打自己一顿——而不应当是现在这样，因为一个误会然后轻易相信了自己的胡言乱语，为一个不存在的孩子宽容自己优待自己。</p>

身边的少女已经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王嬷嬷身上。</p>

虽然因为本子被自己抢走而不需要做笔记了，但她并没有因此就走神发呆，而是仍旧很认真的在听王嬷嬷讲话，不时提出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地方。</p>

她那样认真。</p>

若薛庭笙一如以前他们针锋相对时那样，沈南皎还能肆无忌惮将她的轻信当做一场笑话。</p>

可她认真对待甚至在努力负责。</p>

这让沈南皎心底涌起愧疚。他或许不应该对薛庭笙撒那样愚蠢又荒谬的谎。</p>

薛庭笙并非他片面认知中那样全然卑劣冷血，她和沈南皎以前认识的许多同门亦有相同之处——性格或有缺陷，但性格底色却十分正向。</p>

沈南皎可以骗一个冷血残暴杀人如麻的讨厌鬼，却无法骗一个会轻信他人谎言买夜宵还老实付钱的半文盲。</p>

了解完自己想问的问题后，薛庭笙抬手一点王嬷嬷眉心；王嬷嬷一个机灵，猛然自恍惚梦境中惊醒。</p>

她一下子站起身，表情还有一些茫然。</p>

刚才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是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梦的内容了。</p>

正当她立在凉亭中努力回想那个模糊不清的梦境时，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口中嚷道：“王嬷嬷不好了不好了！表小姐回来了，夫人喊着什么绝不做替身之类的话，就要收拾东西回娘家，老爷这会儿正在砸东西呢！你快去看看吧！”</p>

王嬷嬷一听，立刻把那个古怪的梦境抛之脑后，“天娘奶耶！谁把表小姐放进来的？这下府里又要闹得天翻地覆了——管事呢？管事的去哪里了！”</p>

县令府邸热闹起来，但那热闹已经和薛庭笙沈南皎无关。</p>

两人沿着墙根往外走，路过那家冰镇汤圆，沈南皎买了两碗，和薛庭笙一人一碗。</p>

薛庭笙专心吃汤圆，并不多想其他事情。不过因为刚才已经吃过一碗了，所以第二碗就吃得慢。</p>

沈南皎也吃得慢，但是因为心里想着很多事情。</p>

他咽下嘴里那口汤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敢去看薛庭笙，只是盯着自己的汤圆碗道：“你很想要一个孩子吗？”</p>

薛庭笙：“不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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