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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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笼笼冒着白气的馒头端上院子里，几张破烂的桌凳拼成一大张长桌，大伙眼冒绿光，却没有人吵着要开饭。</p>

肚子饿得受不了的娃们，直勾勾地看着，手里的碗装着烧开的热水，一下一下往嘴里倒，像是伴着大米饭吃。</p>

几个准备分饭菜的婆婶陆陆续续就位，只等着最后那一大锅白米粥。</p>

林泽盘腿跟几个同龄的伙伴坐一块，这几人都是平时跟他们家来往较多人家的孩子。对林泽这个家族之星虽说心里敬畏，但好歹也是一块说过话吃过饭的。</p>

“泽哥儿，我闻着是不是还有腊肉味？”三叔公家的大孙子林江，比林泽大一岁，长得高高瘦瘦，是个活泛的性子。</p>

林泽肚子那些面包估计是消耗得差不多，现下闻到米饭香，肚子饿得一直唱空城计。</p>

但周围五六个小伙伴都看着他，实在不方便露出一股饿死鬼托生的样子，悄眯咽下涌出的口水，维持人设，淡淡道，“像是。”</p>

大伙都佩服地看向他，不愧是少爷，大米粥和腊肉都忍得住。</p>

他们已经咽口水好久。在家一年到头也没吃过几回肉，更别说大米粥，好些人家碰都没碰过那金贵的东西。</p>

除此之外，不远处还有另一群岁数差不多的小孩。他们不仅眼馋那饭菜，同时还偷偷往林泽这个小团体频频看来。</p>

次数多了，林泽就发现他们的异常，为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大江哥，那边的哥哥弟弟们你认识吗？”</p>

林江很想撇撇嘴，眼底有些不屑，那都是族里穷人家的小孩，平时大家都玩不到一块。但林泽喊得亲切，他不好扫兴。</p>

“哦，我也不大认识，总归是咱们林家的。”</p>

二房堂弟林河确是认得，他咬着手指头，有点含糊不清，“泽哥儿，中间那个最大的，我记得叫石头，他打架好凶的。”</p>

看来是领教过的，林泽心里有了想法。眼睛望去，火光中的十来个瘦瘦小小的小孩，面无表情，见他看来，都低下头或是偏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p>

林泽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他这么吓人？</p>

记忆中原身从来没干过欺负人的事，天天待在家里读书，也没那个作案时间不是？</p>

中间那个叫石头的少年，却在林泽收回视线时，抬眼看过来。</p>

两人对视时，林泽朝他微微点头，他愣了一下，稚嫩的脸颊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去。</p>

最后的一锅粥终于出来，几个小伙伴赶紧端着碗回自家队里。林泽挨着林沐，他刚才没拿碗，林沐给大哥递来一个。</p>

“阿奶去帮忙监督分饭。”林沐小声跟大哥说，“大家都怕分得不公平，要阿奶和五叔婆、八叔婆去看着才行。”</p>

林泽往中间那块放着饭菜的地方看去，果真见老太太在那站着。头一次吃大锅饭，有这种担忧也是正常，粮食对每个人都像命根子一样重要。</p>

见分饭菜的婆婶们扬起大勺子，众人蠢蠢欲动，只等族长发话。</p>

林泽见势不好，一会乱起来，弄倒人或是饭菜都是大麻烦，连忙起身大声道，“咱们排个队，千万别抢！”</p>

说完赶紧看向老爷子那边，林老爷子抽着烟的手顿了顿，目光在大孙子脸上扫过，眼底透出一丝赞赏。</p>

只见他缓缓把烟枪放下，起身道，“泽哥儿这说得对，等会乱起来，弄伤自家人，或是把饭菜撞倒，谁都没得吃。这样，老人小孩先排前头，女人男人在后头。不老实的，最后再分。”</p>

这话不是商量，老爷子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谁都不敢造次，特别那十几袋粮食还是老爷子弄来的。</p>

大伙吵吵嚷嚷，还是按照要求找个地方排起队来。</p>

林泽林沐都是见过怎么排队的，自觉去维持秩序，几个当过捕头的叔叔和懂这些的少年见势加进来一起帮忙。</p>

很快就将队伍弄好，前头的老人带着小孩，已经开始吃上饭菜。后头伸长脖子等的大人心里热乎不少，渐渐也感觉到这样排队的好处。</p>

“确实快上不少啊？”队伍里有人就小声议论起来。</p>

旁边的人点头附和，“要是一窝蜂涌上去，咱们这碗粥怕不是都得撒完。”</p>

“哈哈，可不是说读书人脑子活，咱们跟着族长，等安定下来，盛哥儿到京城考上进士老爷，咱们林氏一族不得马上兴起？”有人端着碗，就畅想道。</p>

其余人像是突然点透某个神经似的，眼底那股滚烫的想法是挡也挡不住。</p>

当年他们不就是靠着族长过上好日子的吗？</p>

有个县尉老爷在，村子里交税、征徭役都没有人敢耍手段欺负他们，邻近的村子哪个不羡慕他们林家村？</p>

要是出个进士？</p>

不，两个进士，那是何等风光？</p>

简直不敢想，这哪是逃难，分明是去奔大好前途呐！</p>

林泽听了一耳朵，不由看那大伯一眼。</p>

心想，您可真敢想象呐，我这披着皮子的冒牌货可不咋会读书。一个纯理科生，文言文那一套天分相当贫瘠……</p>

兄妹俩是等小孩那队排完，才拿着饭碗去领吃的。</p>

一碗粥，两个杂面馒头，两筷子咸菜，这是今晚的饭。</p>

他们回到原来坐的地方，朝老爷子那边示意，方才慢慢吃起来。一些小伙子根据聚在一起，大家吃下几口饭菜，精气神又提起来。</p>

“沐姐儿，一会咱们跟着我奶编草鞋，你来不来？”</p>

八叔公十八岁的小女儿林荷问道，她吃香并不斯文，相当快速，一碗粥已经见底，手上的两个馒头收起一个，另一个也快啃完了。</p>

林沐是个十足的官家小姐，她娘是大家闺秀，教她的也是那些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