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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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疑于汤婵性情大变，又得知京城侯府愿意为了一个早就分家出去的庶房女儿出头，周氏今日只得作罢，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p>

周氏一行人走后，屋里安静下来。汤母转过头看向汤婵，抿出一个苦笑，“见笑了。”</p>

这个时代没有公道可言，无权无势，哪怕有人命关天的深仇大恨，也只能任人欺凌宰割。</p>

若不是汤母搬出庆祥侯府做靠山，使得周氏有所顾忌，对方不会离去得如此轻易。</p>

汤婵察觉到汤母的苦涩，心中戚戚，找话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周家很有可能风光不了太久的。”</p>

周家的靠山是大皇子，可夺嫡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多少太子没能善终，更何况大皇子还不是太子呢。</p>

汤母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心底不由五味杂陈。</p>

宝蝉怎么会在周氏面前唇枪舌战，不落下风，又怎么会懂得这些东西来安慰自己呢？</p>

哪怕是同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脸，她也不会觉得对方与宝蝉是一个人了。</p>

“这话以后别再说了。”汤母避开视线，“今日多谢你，你回去吧。”</p>

知道汤母依旧需要时间，汤婵不再多说，回了自己的院子。</p>

她像是被遗忘了一般，但院中的吃穿用度照常，汤婵整日养养花，绣绣草，读读汤大小姐的书，因着新鲜，日子倒不难熬。</p>

这天清晨，汤婵刚起身，院门外传来声响，守门的婆子通传，汤母来了。</p>

……</p>

见到汤母，汤婵不由微微一愣。</p>

汤母又瘦了许多，她手上提着一个红漆食盒，一身素色衫裙穿在身上显得空落落的，想来这段日子并不好过。</p>

下人被遣了出去，汤婵转身拿出红枣和枸杞，泡了茶给汤母倒上。</p>

“夫人尝尝，”汤婵将茶盏递过去，“府里的东西，倒是我借花献佛了。”</p>

汤母顿了一下，接过茶盏，“多谢。”</p>

她握着茶盏轻轻摩挲，“你……近来可好？”</p>

“承蒙您照顾，都好。”汤婵这话倒是真心实意，“有劳府上费心了。”</p>

汤母摇了摇头，“应该的……”</p>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女儿的身体。</p>

汤婵看向她放在一旁的食盒，汤母顺着她的视线，放下茶杯，转而拿起食盒打开。</p>

“今日是宝蝉的生辰，我煮了一碗长寿面。”</p>

汤母看着汤婵，试图从熟悉的五官里寻找女儿的影子，“虽不知你的生辰，但你既然用着她的身子，便替宝蝉用了罢。”</p>

她的女儿生在仲夏，那天风和日暄，蝉鸣嘒嘒，她的丈夫欢喜异常，笨手笨脚地将小小的女儿抱在怀里，高兴地对她说，咱们的女儿，就叫宝蝉吧。</p>

回忆起往事，汤母的神情变得异常温柔。</p>

“五月初八……”汤婵神色闪过一丝惊讶，“我的农历生辰，也是五月初八。”</p>

不止如此，汤婵照过镜子，她自己的长相跟汤大小姐也一样。</p>

汤母回过神来，闻得此言不由顿了顿，心里滋味难言，“看来你与宝蝉，许是真的有缘。”</p>

说到这儿，汤母突然多了一丝好奇，“你的来处，是什么样的地方？”</p>

什么样的地方啊……</p>

汤婵不由得想起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个比这里好得多的地方，人人能吃饱穿暖，读书识字，天花灭绝，肺痨可治，蔬菜瓜果不分地域时节，不出门便可知天下事，女子也能科举做官……”</p>

唉，不能再说了，再说自己又要郁闷地吐血了。</p>

汤母听得不由呆住了，脱口道：“那处竟是仙境不成？”</p>

若换个人说这样的胡话，她都要斥上一句怕不是中邪了！</p>

汤婵失笑，“自然不是仙境，这里再过个几百年，估计也能跟我的来处差不多吧。”</p>

汤母摇头只是不肯信，汤婵自顾自叹气道：“说起来，占了您女儿的身子，着实非我所愿。我从六岁起，读书许多年，当差又许多年，刚攒够存银，准备辞了差事，回到家乡置办宅子安稳过下半生，结果再一睁眼就到了这儿，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来的……”</p>

汤母很受震撼，喃喃道，“竟是如此吗……”</p>

怪不得现在回想起来，对方刚醒过来的态度，比起占了便宜，倒更像是倒了大霉一般。</p>

“往事已矣，不提也罢。”汤婵问道，“夫人今日来找我，想来是对我有了安排？”</p>

汤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点了点头。</p>

她不惊讶于对方的聪敏，缓缓开口。</p>

“不瞒你说，我最开始觉得，女儿既然去了，不如入土为安。”</p>

听了这话，汤婵没什么太大反应，这是人之常情。</p>

汤母看着她没有变化的表情，微微叹气，“可我始终下不了狠心。”</p>

若如今这个汤婵无辜，她岂不是妄造杀孽？</p>

更何况，这具身体是女儿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她舍不得再也看不到女儿的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