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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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羿想起那只划破夜空的长箭、霍文镜苍白无力的脸颊。</p>

逃离花楼的那个夜晚，高羿搀扶着受伤的霍文镜，坐在殷羡之身后。深夜漆黑不见五指，他一只手扶着霍文镜的腰，免得他从骏马坠落，另外一只手则压在霍文镜的掌心，试图通过蛮力，使得鲜血不再汩汩流出。但高羿还是摸到了满手湿漉漉的水痕，夜里的风发冷，刮过他脸颊时，如同刀刃一般。</p>

即使这许多年以来，霍文镜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提及过那夜，但高羿清楚，霍文镜从未忘记过，甚至谨记于心。</p>

他看到过，霍文镜展开掌心，垂眸瞧着掌心疤痕时，眼底的冷色。</p>

不必霍文镜开口，高羿都能感受到他疯狂的恨意。高羿想着，若是元滢滢此刻被带到霍文镜面前，定然会被霍文镜百般折磨到奄奄一息，才勉强能消除他心头的怨恨。</p>

在看到元滢滢单纯懵懂的模样，一如当年初遇时的样子，高羿难免心中愤懑。</p>

——她难道不知，当初若不是她告状，他们何必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披星戴月地逃离花楼。</p>

义气当头，高羿为受伤的霍文镜耿耿于怀。而于他自己，心底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待元滢滢，怨恨有之，而更多的是心有不甘。</p>

高羿同样地打听过元滢滢的去处，不同于霍文镜想要寻到元滢滢，好生计较一番。高羿寻到元滢滢，则是要把她领到将军府，要元滢滢看看他真正的身份。</p>

高羿要告诉元滢滢，当初他所说的一切，都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真切切。而更为重要的是……他这样的身份，根本不会去做往姑娘家的脂粉盒中，下药粉的事情。</p>

那件事，是元滢滢冤枉了他。</p>

自然，高羿并不期待元滢滢得知此事后，脸上会露出何等愧疚的表情。只是，堂堂将军府的独子，怎么能被人冤枉。</p>

但火灾一事，传入高羿耳中时，他神色怔愣了许久，半晌才缓缓地回过神来。</p>

……如何就起了火呢。</p>

高羿和霍文镜不同。听到火灾，霍文镜会质疑，不会相信元滢滢就如此“巧合”地死去。而高羿，在听罢活着的人的名字中，并无元滢滢时，心中一片荒凉。</p>

他想着，死了多好，死了最好了。</p>

元滢滢死了，这世间就无人会知道，性子倨傲的高羿，曾经如同一只幼犬般，躺在外间守护元滢滢的安危，甚至痴迷元滢滢掌心中的清水滋味。</p>

死了……真是最好了。</p>

高羿握紧拳头，猛然砸向桌面，他的骨节轻响，泛出血痕。他却丝毫没有去包扎的念头，只是任凭血痕滴落，整个人恍惚地跌坐在床榻。</p>

他仰面躺在床榻，看着偌大的软榻，忽然想起花楼中，元滢滢闺房外间的床。那张床格外小，勉强能够躺下一人。</p>

而高羿，生平就喜大手大脚地躺在软榻，当时却被迫蜷缩在那里。他偶尔会侧着身子，发出的动静被元滢滢听了去，两人便隔着帐子说上几句小话。</p>

往事如烟，随风而散。</p>

……</p>

在遇到元滢滢的第一眼起，高羿便觉出一种熟悉感。他固然觉得元滢滢异常美貌，可这并不足以让高羿对她温和以待。高羿见过了太多的美人，即使是绝色佳人在他面前，他不过是多看两眼，心中想着果真与其他美人不同，便抛之脑后，并不会为之倾倒。</p>

但元滢滢不同。</p>

城门外，元滢滢连多余的一眼，都未曾分给过高羿。她不过是垂眸轻语，柔声安抚马夫，没做出半分诱惑之态。而高羿的眼睛，却从她出现起，就从未离开过。元滢滢的一颦一笑，连眼睫轻颤，都被高羿看在眼里。</p>

正是因为此，这些日子高羿才会紧追在元滢滢身后，想要弄清楚他心中的异样，是因何而起。但他亲耳听到，元滢滢承认了，她便是花楼里的滢滢时，种种情绪于一瞬间，涌入高羿的胸膛。</p>

久别重逢的喜悦、对于旧事的怨恨、得知元滢滢还在人世的百感交集……</p>

高羿被这种种情绪，弄得心神不宁。愤怒最先占据了他的头脑，他脸颊连带脖颈，都通红一片，冷声质问元滢滢当初的行径。</p>

元滢滢并不反驳。</p>

高羿倒是宁愿她要反驳，只要元滢滢如同其他柔软可怜的女子一般，流下几滴眼泪，再泣声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p>

高羿……便能为她想出足够的说辞。</p>

可元滢滢没有，她的眼中水沁沁的，但没有半滴泪珠。元滢滢抬起修长的脖颈，是像天鹅般柔软白皙的肌肤，她柔声开口:“你们若是跑了，月妈妈便要难过的。”</p>

如此，似乎在解释当初，为什么元滢滢既帮了霍文镜，又带月娘前去捉逃跑的几人。</p>

闻言，高羿后退几步，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元滢滢。</p>

月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