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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的京城很破,特别是在秋风的吹拂下,那大大小小的战争痕迹,让这充满了历史沉重感的城墙满满都是颓废和萧索。</p>
方大海看着这样的城门,心里不知怎么有些堵得慌。隔了300年,他又一次回到了京城,可这个京城和他曾经的家已经彻底的变了样。</p>
那时候的京城,虽然也经历过叫门皇帝时期的战争摧残,可历经几代的修缮,城墙早就恢复了曾经的肃穆完整,可如今呢?哪怕他还没走近,就已经能清晰的看见城门附近那硕大的炮弹痕迹。</p>
“大哥,这城墙真高,上头还有人?”</p>
方大江这是头一次来这样的大地方,一见到城门就兴奋的不行,眼睛都在闪光。何雨兰也跟着露出了笑脸,满心感慨着:</p>
“真结实,住里头肯定特别安生。”</p>
方大海很想告诉弟妹们,啥事儿都不能看表面,这城墙再厚实,那也挡不住人心。可这会儿已经靠近城门了,守着城门收入门钱的兵丁就在前头,他实在不好多话。只好催着他们赶紧走。</p>
“都快中午了,咱们赶紧进去,一会儿还得找地方吃饭呢。”</p>
一说吃饭,坐在推车上的香草第一反应就是捂肚子,她才4岁,最是不抗饿的时候,凌晨吃的那一个饭团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听到说马上就能吃饭了,哪里还能忍得住,忙回头催促。</p>
“大哥,饿了。”</p>
说话间还砸吧了一下嘴,咽口水的声音不是一般的响。</p>
“知道了,咱们进了城就吃饭。”</p>
方大海将推车的绳索往自己肩头重新挂好,双手一用力,就开始拉着车往前走。</p>
自家大哥都动了,那方大海和何雨兰自然也跟着动了起来,一个在后头帮着推车,一个走到车边,小心的拉住了车上香草的手,以防被人抢了去。</p>
城门口的兵丁早就看到了这一行四个孩子,大中午的,即使是城门口,往来的人也没几个,这一伙儿还是挺显眼的。</p>
“站住,干什么的?”</p>
方大海看着年龄小,内里却早就是老滑头了,听着声儿就知道这两个兵丁是想干嘛,只是别人没直接表示,他就不好太主动,毕竟这脸还是14岁的脸不是,总要顾忌一下人设。</p>
“军爷,我们是来投亲的。”</p>
“投亲?就你们几个孩子?投什么亲?”</p>
“我爹没了,我们来投二叔,香满楼的厨子。”</p>
一听连着职业和店铺都能说出来,那兵丁倒是信了方大海的话,毕竟后头车里还坐着个一看就刚会说话的奶娃,怎么看也不像是探子什么的。</p>
可这会儿果党形势不好啊,东北华北都丢了,财政吃紧的让他们这些大头兵连着军饷都没了指望,只能靠着自己搜刮过日子。所以哪怕这几个看着没问题呢,也想试试能不能扣点什么出来。</p>
只是再细看一下……衣裳穿的还破破烂烂的,鞋子都露脚指头了,这能搜刮多少?怕是买个烧饼都够呛。哎,有枣没枣的先打几下吧!</p>
“听着倒是还行,不过你们这车还是要检查的。”</p>
说话间,两个兵丁已经走到了车边,开始翻动上头的被褥,香草吓得人都开始发抖了,何雨兰忙不迭的将她抱到了怀里。因为这,还惹得兵丁看了好几眼。</p>
好在方大海知道这些小鬼们的难缠,早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准备,几个人穿的是最破烂的衣服,头发也刻意没梳,脸上还用脏手抹了好几下,看着就灰扑扑,不起眼的很。所以即使何雨兰其实长得还行,这会儿也只剩下个半大瘦弱丫头的形象。</p>
可人的形象够糟践了,行李不啊!那上头自家屋子里拿出来的被褥虽然破烂,可底下一层层垫着的却是付家拿来的厚被褥和结实的棉袄,这要是被翻起来,不定就留不住了。这年头这些东西都是能卖钱的。</p>
为了在几个小孩面前不暴露空间,为了尽可能的多带点东西出来,不至于将来拿出一堆来招人眼球,他老费心了,连铁锅都塞到个木桶里藏着,可不能就这么让人给翻出来。</p>
“哎哎哎,军爷,我妹妹小,高抬贵手,高抬贵手。”</p>
说话间,方大海就捏着三张10000元面值的法币往刚说话的兵丁手里塞。</p>
感觉有钱塞过来的时候,那兵丁还挺高兴,可等着低头一看是法币,立马就翻了白眼。</p>
“我说小子,这钱上个月就不能用了,你要给个金圆券还行,给这?上茅房都嫌小知道不?300万才能换1块金圆券,知道不?”</p>
“啊?不能用了?”</p>
方大海其实知道这会儿送这个估计过不去,可他不能不给啊,作为京城周围的乡下人,消息不灵通那才是常态,要真给出合适的,那才让人奇怪呢。</p>
所以早有心里准备的他立马演技上身,露出一脸的不知所措,看着他们又要动手,就赶紧开始上下摸索,做出一副找钱的摸样,一边抹眼泪,一边嘀咕:</p>
“这钱毛的快也就算了,怎么还会不能用了呢,爹存了好久的,这可怎么好。”</p>
这话可说到所有人心里去了,就是那两个兵丁都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p>
“可不就是这么说嘛,这上头的大老爷们想一出是一出,闹得我们都快没饭吃了。”</p>
当然感同身受是一回事儿,要钱又是另一回事儿,不能因为你也遭殃了,我就不吃饭了对吧。</p>
所以这两个愣是不动了,就这么站在推车边上,看着方大海找钱,这等着收买的架势不要太明显。</p>
你说他们没看出方大海不想他们翻东西的意思?那不能,天天在这门口守着,傻子都能锻炼出点行为学的真谛来,还能不知道他想干嘛?</p>
可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看看这几个孩子瘦弱的样子,看看他们青黄的面色就知道,穷,真不是假装的,所以能藏什么?最多就是藏了点粮食,或者他们自己以为的值钱东西罢了。真有油水,那人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p>
所以啊,与其他们费力气,在这城门口又翻又抢的,闹得不好看,还不如坐等人自己送点了,还省劲呢。</p>
方大海看他们这样,心里是送了口气的,也终于有功夫从裤腰带上往外真的摸钱了。</p>
你说钱哪儿来的?早就知道这时候货币混乱,城门口还有可能遇上这样的事儿,方大海能没点准备,早在过来的路上,就借着路过城、镇的机会,破开了一块银元,换了一堆铜子了。虽然这铜子跌的也不轻,从最早清末的80、90个能换一块银元,到如今已经膨胀到1个银元兑换400个铜币,可到底是金属货币,在这混乱的关头还算保值,他怎么可能不多预备点。</p>
“军爷,您看,这些成吗?”</p>
方大海期期艾艾的伸出手,露出手心里12个铜子,然后一脸紧张的看着两个兵丁的表情,见他们皱着眉头不悦,忙又伸出另一个手,里头还有10个铜子。</p>
“我这真没有了,给我爹办丧事都清空家底了,就这还是邻居们给凑的路费。”</p>
虽然这钱真的是不多,可两个兵丁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点了头,边上最近的那个一把夺过方大海手里的铜子,边往回走边挥手。</p>
“行吧,虽然连个大子都没有,全是小铜子,可好歹也够两碗面了,走吧。”</p>
“哎哎哎,谢谢军爷,谢谢军爷。”</p>
总算是过去了,白给钱还得给人说谢谢,这遭遇,从来只收过别人孝敬钱的锦衣卫方大海表示,真是头一遭。</p>
过了这看门的小鬼,方大海带着弟妹们就进了安定门。这是从昌平过来往皇城根最近的一个城门,作为曾经的京城坐地户,方大海对这一片真的很熟,毕竟离着帽儿胡同近不是,那可是北镇抚司的地界。</p>
只是这一进城门……这绝对不是他所知道的京城。</p>
沿街到处都是垃圾堆,而这垃圾堆中,还坐着、躺着无数的流民,大的骨瘦如柴,行走费力,小的哭声微弱,气如游丝,说是丧尸围城他都能信。</p>
“大哥,他们怎么了?”</p>
“饿的,雨兰抱着香草坐车上,大江,加点力气,咱们赶紧走。”</p>
就他们几个孩子,在这样的氛围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一个不小心让这些人缠上,他怕都不能活着走出这条街。</p>
何雨兰是经历过□□的人,知道人在饿狠了之后会如何的丧失人性,所以在看到这些人的第一时间就将香草仅仅的搂在了怀里,还很小心的将她的脑袋捂着,生怕吓到了她。这会儿听到方大海招呼,更是二话不说就上了车,并捡起最破的那条被子,将自己和香草都悟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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