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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野视线上移，就看见温晚凝正在看他。</p>
她没化妆，夕阳里一张素净柔和的脸，轮廓好像都淡了许多，眉头微蹙着，看过来的视线很专注，脚上瞥一眼，手上再瞥一眼，最后落在他晾在寒风里的脖子。</p>
还是初见时候的那件旧棉服，拉到顶的运动衫，藏青色的薄领子，隐约可见胸前的高中校徽。</p>
一层叠一层的那种穿法，只因为少年的身形足够瘦，所以并不显得臃肿。</p>
“给你买的衣服和鞋呢，怎么不穿。”</p>
她抿了下红润的唇，仿佛在斟酌用词，“颜色不喜欢，还是尺码不合适？”</p>
根本就不是合不合身的问题。</p>
只是他舍不得穿。</p>
或者更深一层其实是，只是因为她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走，这种太过虚幻的记忆，他想留下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证，好证明她确实来过。</p>
他平常干的活太脏，钻个车底抹道机油，就把她送的新衣服磨旧了。</p>
凌野舍不得。</p>
可他要如何解释。</p>
一对上女人那双眼睛，他就忍不住地想错开眼神，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沙。</p>
“合适的。”</p>
他最终还是撒了谎，为了让人生第一次的谎言来得更有说服力，还下意识绷直了背。</p>
“但今天有太阳，中午挺热，不用穿那么厚。”</p>
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耐寒的体质也算不得假话，凌野自以为自己的辩解毫无破绽，未料温晚凝的目光却并未移开分毫。</p>
上次她就是这么打量着他，感叹了好几句“你怎么这么瘦啊”，才开始给他投喂加餐。</p>
凌野被她盯得浑身一滞，打心底里不想再承受她更多的施与，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温晚凝朝他快走了两步，站定在他面前。</p>
无声的世界里，嗅觉有时能比视觉更锐利。</p>
温晚凝有用香水的习惯。</p>
隔着冬天里厚实的毛衣外套，淡淡的、绵甜的奶油话梅味，不浓，像从她柔软的皮肤里透出来。</p>
凌野那时不懂什么香水，偶尔闻到过，但并未在意。</p>
而当下，因为她突然摘下围巾给他绕上的动作，带着女人体温的香气扑了他一头一脸，又甜又温热，像一张细密的网兜头盖下，让凌野整个人都无法动弹。</p>
血液在往上泵，红起来的先是耳根，再是整个脖子。</p>
他无措地站在原地，飞快侧过脸去，本能地吞咽了一下，喉结重重一滚。</p>
“我也挺热，帮我分担一会，回去还我。”</p>
她学他之前的语气，说了句什么。</p>
凌野看懂了，但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他只庆幸日落时的天光足够鲜艳，好让他的失态不那么明显。</p>
半个月后，他会离开加格达奇。</p>
来年的夏天，他会踏上人生最大的一场豪赌，奔赴遥远的赫尔辛基。</p>
再过两年，他会彻底扭转自己的命运，成为F1哈斯车队的试车手。</p>
带着到账的第一笔薪酬，十九岁的凌野翻遍了伦敦最大的哈罗德百货，只为在几千瓶他从未听过名字的奢侈品女香里，找到温晚凝的味道。</p>
命运的齿轮会如何转动。</p>
在与她分离的漫长时光里，他会如何地思念眼前这一刻。</p>
如今的凌野还未可知。</p>
他只是垂着眼睑站在那儿，因为太想伪装成不在意的样子，平静得用力过头了，反而看起来有些严肃。</p>
“生气了？”</p>
温晚凝会错了意。</p>
“没有。”他说。</p>
她才松了一口气，眼眸眨一眨抬起来，得意洋洋，“暖和吧。”</p>
来自女人身上的香气无比亲密地贴紧了他，凌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薄唇张合了几次，只挤出了一声“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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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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