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中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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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悯可算知道这峡谷到底有多深了。</p>

她不敢耽搁分毫，真气周天运转，提气轻身向上爬，爬累了就在外凸的岩壁上入定调息，饿了就啃两口山魈肉，渴了就舔舔岩壁上凝结的水汽。</p>

她连睡觉都不敢睡死，腰上绑着藤蔓，每次撑不住想打瞌睡的时候，就把藤蔓绑在岩壁凸起的石块上，免得一个不稳跌落下去。</p>

也许是运气足够好，一路上她并未遇到野兽袭击，山魈群也没再出现。</p>

商悯攀爬速度不慢，然而她爬了整整两天两夜竟还没摸到顶。</p>

爬到了这个高度，商悯已经不敢回头向下望了。</p>

万丈渊如此之深，深得像吞噬一切的巨口，光是看着就让人腿脚发软。</p>

商悯愁眉苦脸地打开破布包着的山魈肉，闻了两下，干呕一声，差点把它给扔了。</p>

她对生肉的味道已经麻木了，味觉感受到还好，可关键是这肉开始变质发酸发臭了，再吃，等待她的恐怕就是食物中毒。</p>

商悯紧靠在岩壁上，把一条肉拿出来扔在身旁，不一会儿，几只小虫子闻着味儿爬了过来。</p>

她一把将虫子抓进手中，纠结一瞬，把虫腿和头拔掉咬牙塞进嘴里，因为味道和口感极其怪异，她几乎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p>

这虫子商悯并不认识品种，可能有毒，但是继续吃变质的生肉也会危及性命，两相权衡，她选择吃新鲜点的虫子。</p>

吃完商悯原地休息半个时辰，感觉身体并无异常，这才重新开始攀登崖壁。</p>

感谢这具身体不仅是武林高手，而且有个铁胃，不然她根本活不了这么久。</p>

攀登崖壁的第三天，商悯总算看到了脱困的希望。</p>

她抬头向上望，峡谷一线天的奇景有了变化，光更亮了，白天她不需要调动真气汇聚在眼眶也能看见周遭事物。</p>

第四天，天未亮。</p>

此时商悯距离崖顶不过三十余丈，可她并未选择一鼓作气登上去，反而万分沉静地养精蓄锐。</p>

因为她不知道登上去了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p>

刺杀她的敌人是否并未离去，而是在崖边蹲守？地面是否会有更可怕的野兽妖物？</p>

连续数天的攀登，已然让商悯的身体接近极限。</p>

她的两只手都被磨出了水泡，布条缠着手掌，血渗了出来，十指的指甲盖里漆黑一片，不仅有泥土，而且还有她自己凝结在指缝里的血。指节几乎麻木，手搭在膝盖上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p>

膝盖处的衣物因数日来的攀登摩擦破成了乞丐装，穿着长靴的脚稍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脚趾头快从靴子的破洞里伸出来了。</p>

在天亮之前，商悯停止运气疗伤。</p>

真气一停止流转，她便感到了彻骨的寒。她连忙驭使真气蔓延至身体各处，让自己不至于冻僵。</p>

不知为何，峡谷之底虽然阴寒但还能忍受，越接近崖顶，气温反而越低。</p>

商悯口鼻处有呼出的白气，指尖滴下的血落到石头上没多久就被凝结成了冰。</p>

她拽拽身上的藤蔓，调整好背上绑的青铜剑，又把手伸进怀中确认银针暗器和淬毒短刃的位置。武器冰冷的触感让她有了底气，她深吸一口气，指头扣住岩壁，一步一步爬了上去。</p>

厚重的积雪反射着微弱的月光，风卷起雪尘拍打在封冻的树上，发出簌簌声响。</p>

幽深的峡谷像是大地上的伤口，横贯山脉。</p>

一只手扒在了崖壁边缘，紧接着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冒头，确认没有动静才手脚轻轻地从崖下翻了上来。</p>

寒风呼啸，商悯环视周围，冷得起了脖子上鸡皮疙瘩。</p>

脚下是雪，足有及膝深，不远处树木影影绰绰，四周群山环绕，甚至没有一条能走的路。</p>

她犯了难，踏雪留痕，若有人寻踪而来她该如何应对？这里连个活物都无，她该向哪个方向走？</p>

哪怕崖顶看似无人，商悯亦不敢耽搁。</p>

她足尖点地，轻飘飘向前一跃，顿时掠过皑皑白雪飞至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前，脚还未落地，她足尖便又一蹬树干，身体轻盈地向上蹿，枝杈积雪摇落，她稳稳地落在树枝上，身躯被层层叠叠的树冠遮盖。</p>

商悯松了口气，把身体藏严实了些。</p>

经过几天的攀登，她与这具身体磨合颇佳，对真气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方才脚不落地登上大树便是她这几日摸索练习的成果。</p>

商悯沉下心思索，捋清自身遭遇。</p>

原主被刺客追杀，逃至崖边，随后在刺客的打斗中不慎落崖，期间还拉了两个垫背的一块儿掉了下去，其中一个挂在了树上，另一个摔了个结实，死了。</p>

以原主的身手，追杀她的显然不止那两人。</p>

假如原主曾与刺客在这崖边爆发激烈战斗，现场说不定会留下些许痕迹。</p>

这几日崖顶并未下雪，不然万丈渊下的商悯应该能感受到雨雪落下。</p>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p>

商悯决定留下查查，看能不能发现与原主身份或与刺客有关的线索。</p>

一来，若不弄清楚她因何遭遇刺杀，将来遇到类似情况怕是会无比被动，不加以防范，她迟早要死于非命。二来，离她落崖少说也有七日了，正常人都得死得透透的了，就算有敌人在此徘徊蹲守，应当也已经撤离。</p>

商悯认为，她可以稍微冒一点风险，在周遭探查一番再行离去。</p>

她看了眼天色，这时天光微亮，天上有鹰隼盘旋，不时发出嘹亮的啼叫。</p>

商悯蠢蠢欲动地看了那鹰隼两眼，掂量了一下高度，无奈放弃猎鹰，琢磨着等会儿找点别的充饥。</p>

她不打算下树，双足发力，人就如灵巧的飞鸟般飘在那树杈之间腾挪，沿着山崖边缘小心寻觅。</p>

不多时，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了蛛丝马迹。</p>

商悯于树上俯视不远处黑乎乎的物体，辨认片刻，发现那不是什么被雪埋了一半的巨石，而是一匹马。</p>

准确地说，是马尸。</p>

她谨慎地跳下树，落在了一角露在外面的岩石上，没在雪地上留下印子。</p>

这是一匹高大雄壮的骏马，漆黑的鬃毛垂在身体一侧，灰白色的眼睛睁着瞪向天空，马蹄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p>

它背上的马鞍保存完好，做工细腻的皮革紧紧地勒住马的腹部，马镫子是特制的小号马镫，似乎是专供某个身量不高的孩童骑乘的。</p>

商悯鼻头一酸，喉头微哽，突然有了想落泪的冲动。</p>

这股情绪来得突然，令她猝不及防。</p>

仿佛……她和这匹在雪地里死去的马有着很深很深的感情，令她一下就确定这匹马就是她曾经的坐骑。</p>

是身体原主人的意识在影响她吗？商悯沉默一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