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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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平手指不由地攥紧捆绑的麻绳，屏住呼吸。</p>

驴车和难民渐渐持平。</p>

风来。</p>

树枝摇摆，嘎吱嘎吱……</p>

草丛窸窣，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转啊转。</p>

风止，叶落。</p>

静。</p>

“跑！”</p>

厉蒙大喝一声大掌，猛地拍在驴屁股上。</p>

“啊——”</p>

驴一疼，撒开蹄子哒哒地狂奔。</p>

林秀平紧紧拽着麻绳，放低身体，扒住板车。</p>

方才还步履蹒跚的难民们忽然暴起，各个满眼猩红，发狂似的扑向驴车，一副要啃食殆尽的疯魔样子。</p>

“吃的！我要吃的！给我吃的！”</p>

声音粗嘎，嘶厉可怖。</p>

厉长瑛下意识跟着父亲的指令跑了两步，刷地抽出行李下藏的武器--一根打磨光滑、乌漆嘛黑的烧火棍。</p>

她单手握着棍子，脚下蹬地，猛地反冲向难民们。</p>

“阿瑛--”</p>

林秀平惊呼。</p>

厉蒙片刻不停，抓着缰绳使劲儿拍打驴屁股。</p>

林秀平手上不敢松，伏着身子扭头，焦急地喊女儿的名字，叫她小心。</p>

驴车太重，跑得不算快，颠得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p>

厉长瑛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是莽。</p>

她五官俊俏，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双目炯炯有神，眉骨锋利，烧火棍抡起来，虎虎生威，全无半点儿世人以为的女子娇软，尽是野性和攻击性。</p>

人生第一次正式与人对战，气势如虹。</p>

第一棍，砸在了打头男人的肩膀，男人追跑的动作滞住片刻，又继续不怕死地向前扑。</p>

厉长瑛一震，继续挥舞烧火棍，棍棍不落空。</p>

但几乎所有难免都带着撕烂她的气势涌向她。</p>

前方，驴车慢慢拉开和难民们距离，厉蒙嘴里喝着风，安慰妻子：“放心，都是乌合之众，手上没有利器，阿瑛不傻，打不过还不会跑吗。”</p>

林秀平回望的脸上表情骤然变得更难看。</p>

厉蒙边跑边回头瞄了一眼，不禁干笑，“真虎啊，不愧是我厉蒙的女儿……”</p>

林秀平：“……”</p>

半个时辰后，无名的荒郊野岭，彻底甩掉难民的一家三口呈三足鼎立之势。</p>

驴吐着舌头侧翻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p>

它背上磨烂了，林秀平沉默，小心地往伤口抹药膏。厉蒙常年上山，也会采草药回来，为了以防万一，她熬制了许多。</p>

厉长瑛左脸颊上有一块儿淤青，头发些微凌乱，袖子也撕烂了一块儿，绷着脸蹲在地上，依然一身正气。</p>

她对面，厉蒙大马金刀地坐在地上。</p>

好一会儿都安静的诡异。</p>

“冲动！莽撞！”</p>

厉蒙拿腔拿调的教训打破了安静，“你怎么不拿砍柴刀呢？”</p>

板车上还压着一把砍柴刀，她要是拿砍柴刀，一刀砍一个，见了血，伤及人命，必然能震慑住那些难民。</p>

可她根本不敢杀人，竟然还敢往上冲。</p>

“你别以为你力气大，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就了不起了。”</p>

厉长瑛理亏，丢脸，一声不吭地听训，也不去辩解她是想要拖一拖时间，好让驴车跑远一些再脱身，只是没想到那些难民为了抢吃的这么不要命。</p>

原来世道乱了，人会变成这样，没真正走出来之前，始终是体会不深……</p>

厉长瑛神情郁郁。</p>

厉蒙厉声道：“咱们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现在又损失了一袋粟米，你好好反省！”</p>

厉长瑛恹恹地抬眼，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的神情，“你明明是怕板车太重，跑不快，被那些难民追上，再害我娘受伤，才扔的。”</p>

她跑得快，哪里需要扔东西来绊难民的脚。</p>

厉蒙厚颜，不以为耻。</p>

林秀平嗔怪地睨了他一眼，方才忧道：“只剩下一袋半粟米，怕是坚持不了多久，日后怎么办？若是又遇见人来抢，万不能再这般不要性命地与人撕扯。”</p>

他们不是那等已走到绝处的难民，还有牵挂，自然要以性命为先。</p>

父女俩则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重要财产。</p>

或许，他们还有储备粮？</p>

林秀平轻轻瞪了两人一眼，药膏扔向女儿，不轻不重地表示不满，“自个儿擦。”</p>

“……”</p>

厉长瑛控诉：“不是，娘，我跟驴擦一个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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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