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pisode 19 窃听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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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说到这就停了下来，很久没有再开口。</p>

这一次，港口仓库陷入了比之前更长的沉默。夜色万籁俱静，唯独海风在空旷的岸上不断呼啸回荡。</p>

隐约间，太宰治注意到有几道黑影，在池田萌奈的脚下闪过。</p>

它们原本被禁锢在女人的影子里，此刻，竟然隐隐有挣脱束缚的趋势。黑影接二连三的从影子里冒出，在女人的背后缓缓凝结成型。</p>

一个、两个、三个……</p>

除了戴着长命锁的幼童外，还有六个鬼童。</p>

算上数量，恰好是当初，死于沼泽池的那七个孩子。</p>

“很好，看来你的遗言说完了。”</p>

池田萌奈没有发现身后的异常。</p>

此刻，女人的语气已经完全冷了下来。</p>

面对太宰治揭露的真相，池田萌奈的脸上不见一丝慌乱。她镇定地从挎包中取出长手套戴上，掏出以备不时之需的手枪。</p>

“喀哒。”</p>

随着一声利落的上膛音，池田萌奈抬起手，枪口对准太宰治。</p>

“哦呀，这可真是可怕。”</p>

太宰治配合地举起双臂做投降状，但嘴巴依旧没闲着，“池田小姐，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愧疚呢。”</p>

“你说……愧疚？”</p>

池田萌奈尾音扬起，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这个词。</p>

下一秒，她像是听到什么滑稽的笑话，脸上浮现起毫不掩饰的讥嘲，</p>

“我为什么要愧疚？”</p>

“渡边君，‘愧疚’这种东西，是只有你们这些从小在妈妈怀里长大的乖宝宝，被保护在蜜糖里的幸运儿才有的奢侈品。而它对我来说，一文不值。”</p>

“我吃了那么多苦头，忍了那么久，从他们手里拿回一点好处怎么了？”</p>

对于自己的行径，池田萌奈不以为耻，</p>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才不得已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啊，有什么好愧疚的？”</p>

“至于那些小鬼……呵，那是他们蠢，竟然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p>

“那是他们蠢！蠢货就该给聪明人让道！”</p>

池田萌奈猛地抬高嗓音，想要借此盖过太宰治提出的世俗道德。</p>

“至于你－－”</p>

池田萌奈的语气又忽然低了下来，她盯着太宰治，突然露出一个甜蜜期待的笑容，</p>

“放心吧，渡边君，我会好好利用你的尸体。武藤一诚去见你们的胡堂主了，想必再过不久，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也会步上竹本桃香的后尘。”</p>

“所以，这个故事怎么样？”</p>

“警局新人渡边意外撞破谋杀现场，意图营救无辜人质，却在交火时身中数枪，和凶手同归于尽，陨命当场。”</p>

而她，就是那个唯一活下来的、无辜的可怜人质。</p>

池田萌奈越说，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最后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眼底胜利的喜悦。</p>

“好吧，池田小姐，就当你的计划完美无缺。”</p>

太宰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没有兴趣指导一个蠢货如何完美犯罪，他只想确认另一件事。</p>

“作为我死后的回报——”</p>

“池田小姐，在你开枪前，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p>

池田萌奈闻言，缓缓眯起了眼。</p>

别同意，这是蠢事。</p>

这是放在任何一部影视作品里，能排得上前三的蠢事。但池田萌奈无法控制。她实在太享受这一刻，作为胜利者的时光了。</p>

于是，她决定大方地给予将死之人，一点小小的赏赐。</p>

池田萌奈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枪，“说。”</p>

“非常感谢。”</p>

“那么，我的问题是——”</p>

太宰治微笑地开口，然后，他在对方的注视下，道出一句与眼下境况毫不相关的话题，</p>

“池田小姐，请问你在说服那些孩子逃走前，你有和他们【拉钩】吗？”</p>

“……什么？”</p>

池田萌奈一愣，怀疑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对面这个年轻的警察（？）脑子进水。</p>

“【拉钩】，就是那个所有孩子都会的小仪式。”</p>

像是为了让女人记起更多的细节，太宰治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甚至很贴心地唱了出来。</p>

“－－勾手指，勾手指，说谎的人要吞千根针，切掉小手指。”（1）</p>

纯真的童谣在深夜的空气中回荡。</p>

少年的嗓音清朗动听，歌词也是耳熟能详的句子，但这一刻听着，莫名让人心底发凉，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p>

“……池田小姐，请问，你有和那些孩子，许下这样的约定吗？”</p>

太宰治问道。</p>

他的声音轻得不可思议，仿佛法庭高高举起，等待落下的法槌。</p>

【问，你有以此为约定，承诺带他们回家？】</p>

池田萌奈：“……”</p>

池田萌奈的神情微动，显然，她记起来了。</p>

“哈，有又怎么样？那不过是让他们乖乖上当的权宜——”</p>

咚。</p>

无声的法槌自虚空落下。</p>

这一刻，那些缠绕在鬼童们身上的、名为‘约定’的束缚，瞬间在池田萌奈的承认下轰然碎裂！</p>

获得自由的鬼童们面面相觑。随后，他们动作一致地仰头，看向了池田萌奈</p>

此时，池田萌奈还在大声嘲讽那些孩童的愚蠢无知。</p>

而这一次，太宰治没有赞同池田萌奈。</p>

黑发少年叹气地摇头，一副这下就算神明来了，都救不了你的语气，</p>

“池田小姐，你说过吧，你能逃出去是‘运气’和‘神明显灵’的双重结果。”</p>

“你的运气确实不错。当时指挥案件的那位名警察，中途曾被上级紧急调走，转而处理另一桩恶性谋杀案。如果由他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你恐怕很难瞒天过海。”</p>

至于神明显灵——</p>

“事实是，神明不会怜悯无耻之人，但天真的孩子最遵守诺言。池田小姐，你不回头看看吗？”</p>

“看一看，你背后的那些……都是什么？”</p>

“……”</p>

“……”</p>

池田萌奈的脸皮僵住。</p>

她想要讥讽太宰治垂死挣扎的丑态，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脚像是被冻住一样，动弹不得。</p>

与此同时，一股古怪的气味被风吹了过来。</p>

强烈的、就像微生物腐烂时的臭味。</p>

池田萌奈记得这股气味。</p>

它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好像……</p>

就好像，她又重新回到了当初被诱拐的日子，帮人贩子处理不听话的小孩，把他们的尸体一个接一个地丢进沼泽池——</p>

不可能！这不可能！</p>

什么鬼怪，什么约定……肯定是这个警察在装神弄鬼！</p>

没错，就是这个警察，是他在装神弄鬼！</p>

累积的惊恐如火山般喷发。</p>

即使池田萌奈不停地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诡计和幻觉，但身后飘来的沼泽臭气实在太过真实。</p>

连带着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轻轻揪住了她的裙摆。</p>

池田萌奈：“……”</p>

一瞬间，池田萌奈仿佛当头被浇了一盆冰冻的冷水，连骨头缝隙都往外冒寒气。</p>

大脑的神经疯狂发出危险的信号，警告她不要低头，不要、不要去看。</p>

然而，池田萌奈的身体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