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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极快地从台阶掠下,来到陆栩生夫妇跟前,只见他面容朗俊,眉长而面阔,周身有一股英侠气度,正是北府大老爷程明昱的嫡长子程亦彦,如果不出意外,此人未来便是程家的族长,新一代掌门人。</p>

程亦彦朝二人拱袖施了一礼,“慎之与安妹妹今日回门,彦在此一贺。”</p>

程亦彦露面的原因很简单。</p>

这门婚事是圣上赐婚,程亦彦此举是给皇帝,给陆家面子。</p>

他这人不笑亦有三分笑意,观之可亲。</p>

陆栩生在朝中常与他打交道,比起程家其余人,他跟程亦彦算是相熟,他从容回礼,</p>

“多谢燕宁兄。”</p>

程亦彦颔首一笑,目光挪至程亦安身上,却见这位妹妹倏忽红了眼眶。</p>

程亦安见到程亦彦心绪有些控制不住。</p>

前世她和离改嫁益州,无疑坏了程陆联姻大计,四房可没人给她好脸色,正是这位未来的族长,同情她在陆家受了委屈,为了族中做出了牺牲,力排众议每月着人给她送程家份例,给她撑腰,让她在益州衣食无忧,重生归来,再度见到这位并不相熟的族兄,怎能不触动?</p>

程家之所以繁荣数百年不倒,与当家掌门人世代相传的眼界胸襟和担当分不开。</p>

所以,前世份例断供时,这位族兄是不是出事了?</p>

这一生,她决不能看着他出事。绝不能看着程家败落。</p>

程亦安咬了咬牙。</p>

程亦彦见程亦安红了眼,错愕一瞬忙问,“妹妹何以喜得落泪了?”</p>

话是问程亦安,眼神却分明看着陆栩生,质疑陆栩生是不是让程亦安受了委屈。</p>

瞧,这就是长房的威慑力,换四房兄弟哪个都不敢。</p>

程亦安恐他多想,连忙破涕为笑,朝他屈膝施礼,</p>

“让兄长见笑了,我就是高兴”</p>

说完她还故意害羞地看了陆栩生一眼。</p>

陆栩生平平看着她,有些无语,但还是很配合地往她身侧靠了靠。</p>

程亦彦放心了,再度施礼,目送陆栩生和程亦安进了南府大门。</p>

南府内部亦有巷道,各府独立落锁,进门有一面阔五间的大厅,上书“中贤堂”三字,则是南府的议事厅,平日无事此地落锁,绕过议事厅往西南方向行过一径,便是四房的大门了。</p>

众人迎着新婚夫妇一路跨过门槛,一股秋菊香扑面而来,进了自家门,便热闹许多,簇簇的欢笑声,是久违的乡音。</p>

前世程亦安去了益州,足足五年不曾回京,如今重回故里,心难自持。</p>

唏嘘间望见两位老爷侯在正厅,略长一位是程亦安的大伯父,他面颊隐隐含着激动,目光落在陆栩生上移不开眼。</p>

而另一位是程亦安的父亲,四房二老爷程明祐,他身形修长清瘦,负手立在台阶,一张冷白脸,薄薄的皮肉裹着高高的颧骨,神情冷冷淡淡,没有半分笑意。</p>

对上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程亦安心隐隐刺痛了一下。</p>

程亦安尚在襁褓之时,母亲便故去了,后来父亲续娶了一房妻子,生下一儿一女。</p>

程亦安印象中,他们四口才是一家人,而她是多余的那个。</p>

幸在祖母怜惜她,自来将她抱在膝下养大,倒也不算委屈。</p>

前世终其一生,她都不曾得父亲一丝怜爱,他甚至不愿看到她,每每瞧见她的脸,略怔一瞬便移开。</p>

今日亦是如此。</p>

她一直不明白,她因何不得父亲欢喜?</p>

新人上前朝两位长辈施礼。</p>

大伯父很热情,三叔也很客气,唯独正儿八经的岳父很冷淡。</p>

陆栩生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程明祐,前世他不曾察觉这位岳父有蹊跷,毕竟他比人家还冷,今生却发现不对劲,哪有这么不待见自己女儿的。</p>

陆栩生替程亦安鸣不平。</p>

喝过茶应酬一番,陆栩生主动与大伯父说,</p>

“小婿先随亦安拜见老太太,再陪诸位尊长喝酒。”</p>

论理这个时候该程明祐陪着女儿女婿去给老太太见礼,但程明祐置若罔闻坐着不动。</p>

大老爷程明泽给气死了,连忙朝三老爷使眼色,于是再次由三老爷程明同领着二人去后宅。</p>

待新人离开,大老爷挥退下人,对着程明祐摆起兄长的架子,</p>

“你为什么不去?”</p>

程明祐坐在圈椅里,懒散地捏着酒樽,凉凉看了他一眼,满嘴嘲讽道,</p>

“我为何不去,兄长不心知肚明吗?”</p>

看着他满目质疑的眼神,大老爷脸色胀红,随后气得拂袖,斥道,</p>

“你呀简直糊涂,那可是皇帝跟前的第一红人,有了这女婿,你在京城还不横着走,就是北府的程明昱都得给你几分面子。”</p>

这话程明祐显然听得耳朵起了茧,别过脸去,不耐烦听。</p>

大老爷更气了,急得在他面前来回踱步,</p>

“我警告你,收起你的臭脾气,必须给个笑脸,咱们四房的前程都在这呢。”</p>

程明祐还是无动于衷。</p>

最后大老爷拿出杀手锏,</p>

“你再不服帖,赶明儿我断了夏氏的供奉。”</p>

夏氏便是程亦安的母亲,程明祐在长安寺给她供奉了往生牌,每年要耗不少银子,而府上财权掌握在大老爷手中。</p>

这话实打实捏住了程明祐的软肋,他霍然起身,狠狠剜了大老爷一眼,拂袖往后院去了。</p>

大老爷看着他负气的身影,长长抚了抚心口。</p>

后院女眷极多,程明祐不曾去老太太的院子,而是等在花厅,待会陆栩生给长辈请过安后,会回到此处吃席。</p>

但陆栩生没来。</p>

“你为什么不去?”</p>

陆栩生陪着程亦安见过老太太等人后,坐在老太太院子外头的小山厅不走了。</p>

陆栩生捏着小小的青花瓷盏,面无表情看着程亦安,</p>

“他不待见你,我为何要给他面子。”</p>

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枝斜斜投递在那张脸,光影覆过他的眉梢,描绘出一股漫不经心的锐气。</p>

陆栩生就是这个臭脾气,不惯着任何人。</p>

程亦安噎了噎,瞪他道,“别闹。”</p>

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合着浓密的眼睫,水灵的杏眼,被秋芒映出几分娇嗔。</p>

陆栩生心仿佛被挠了下,将茶盏搁下,狭眸直勾勾看着她,分明写着二字:就闹。</p>

程亦安脸倏的一红。</p>

这厮,跟她甩脾气呢。</p>

他不想做的事谁也奈何不了他。</p>

程亦安拿他没辙,只得请来几位弟弟陪他喝茶,自个儿进屋跟祖母叙话去了。</p>

大老爷等人左等右等不见陆栩生,一打听人在凉亭坐着,便知这是生了嫌隙。</p>

大老爷狠狠给了程明祐一顿脸色,</p>

“你以为他是谁,能在他面前摆岳父架子?皇帝的龙须他都能捋一捋,你算老几?”</p>

大老爷使了个眼色,与三老爷程明同一道将程明祐架着过去了。</p>

陆栩生远远瞧见几位老爷往这边来,也不能失了身份,这才迎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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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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