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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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安暗叫不妙，硬着头皮送过来，尴尬地给自己描补，“抹额手艺粗糙，望老祖宗见谅。”</p>

老祖宗却接过来细细地看，</p>

“哪里，这针脚不是挺细密么，花样也别致。”</p>

离得近的几位妯娌纷纷探过头，便是身侧的老嬷嬷也看了一眼，暗暗咋舌。</p>

不能说不好，在寻常人家算不错的手艺，可这里是程家北府。</p>

府上绣娘随随便便便能绣出比这好千倍万倍的抹额。</p>

您老人家要硬夸，大家伙也是没法子。</p>

程亦安颇有些无地自容，</p>

“侄孙女实在惭愧。”</p>

自然有看不过去的要找茬，</p>

“这不像是安安的手艺，安安针脚素来灵巧，这抹额针脚细密归细密，却是严谨有余，灵动不足。”随后这人话锋一转，审视着程亦安，</p>

“莫不是攀了高枝，如今连老祖宗也不放在眼里了。”</p>

她话音一落，上首的老祖宗忽然拉下脸，</p>

“当这是菜市场呢，由你挑挑拣拣的！”</p>

程亦安万万没料到老祖宗会替她说话，微微愣了下。</p>

那位老妯娌脸色顿时挂不住，支支吾吾起身，无比羞愤，</p>

“前个儿那陆栩生出言不逊，有损明昱声誉，今个儿这程亦安不赔罪讨好，却是糊弄您，我这不是看不过去，说了一嘴。”</p>

老祖宗皱着眉道，</p>

“你眼睛钻地缝里去了吗？安安差点出事，我们担心不及，即便是陆栩生放出些狠话，明昱损些声誉又如何？能跟安安的安危相提并论？”</p>

那老妯娌面上讪讪的，心想连北府的老祖宗也要摄陆栩生威势，卖程亦安面子，真真是乱了世道了，平日里趾高气昂眼高于顶的神气劲哪去了。</p>

这话她当然不敢说，自讨没趣坐下。</p>

老祖宗这边却将抹额收在掌心，</p>

“我看这抹额就很好，回头我换着戴。”说着问程亦安，</p>

“陆家可有给你委屈受？”</p>

前世老人家也这般问她，那时她性子柔，不愿多生是非，自然道很好。</p>

如今嘛，是真的很好。</p>

“挺好的，姑爷敬我重我。”</p>

老祖宗闻言往后靠着引枕笑道，“这我倒是看出来了。”</p>

都敢拦长公主的车驾，声称要削程明昱的手指，可见有多宝贝程亦安。</p>

程亦安听出她揶揄之意，红着脸屈膝道，</p>

“他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还望您和堂伯父不计较。”</p>

老祖宗一笑置之，“总之，若在陆家受了气，尽管来寻我，我必给你做主。我们程家的姑娘都宝贝得很，不在外头受闲气。”</p>

程亦安看着无比慈爱的老人家，心绪翻涌，倘若前世她勇敢回府告状，想必老太太也会替她声张，可见人有的时候不能太老实。</p>

“谢老祖宗。”</p>

随后老人家让嬷嬷将早准备好的一个锦盒递给程亦安。</p>

旁的姐妹不分亲疏，每人一串珍珠手环，独她的赏礼用盒子装着。</p>

一旁来说，这就是贵重的体现。</p>

大家看在眼里，暗暗不吱声，心里想，程亦安这朝高嫁，被另眼相待了。</p>

程亦安明白那里头装着一串极为罕见的珊瑚手串，色泽浓郁温润，鲜红如牛血，前世老祖宗也给了这么一样东西，当时她不知价钱，后来去了益州，遇到类似的珊瑚串，方知这一串少说也要两三千两银子，难能可贵的是这东西是海里来的，可遇不可求。前世她那幅披挂入了老祖宗的眼，赏了此物勉强有个说头，今生又给？</p>

只能说陆栩生面子真大。</p>

程亦安捧着东西退至一旁。</p>

就在这时屏风处传来一道银铃般的笑声，</p>

“祖母，孙女张罗戏台，来晚了，是不是耽误宴客了？”</p>

这一屋子说话都不敢大声，唯独这人嗓音敞亮，中气十足，裙带当风走进来语气里带着撒娇。</p>

被她这一打岔，老太太将抹额搁手里，移开了视线，</p>

“你还知道迟了，也不看什么时辰，若不是让你嫂嫂唤你，你还想偷懒吧”</p>

那少女笑吟吟走进来，上插赤金头面，手腕戴着一对碧玉手镯，胸前还垂着一串碧玺璎珞，那碧玺个个指甲盖那般大，五颜六色十分罕见，正是方才喝退闲言碎语的程亦乔。</p>

她径直来到老祖宗身旁坐下，抱着她胳膊撒娇，</p>

“这有什么的，都是自家长辈，最是怜人疼弱的，她们不会与我计较，是也不是，诸位叔祖母们？”</p>

底下六房老太太便笑了，“真真乔丫头一张巧嘴，被你这么一说，我们有心责怪也不能了。”</p>

老祖宗轻轻一哼，“我们都说不得你，只等你爹爹回来教训你。”说着又道，</p>

“行了，你既然来了，快些带着这些姐姐妹妹去花厅玩耍，没得陪在这里发闷。”</p>

各房姑娘奶奶们纷道不敢，</p>

“能在您跟前受益才是我们的福分呢。”</p>

那程亦乔听着便一脚下了脚踏，大大方方招呼，</p>

“嫂嫂妹妹们，快随我去花厅，我给你们准备了几出好戏，咱们先过个瘾，不然等午宴一过，就没咱们的地儿了。”</p>

午宴后便是老太太们的戏局。</p>

老祖宗听她啰嗦，嗔道，“行了，就你在这猴儿似的刁钻，午宴后你们要看，我还能不许？”</p>

不多时，程亦彦的妻子长房大少奶奶也进来了，与程亦乔一道将年轻的媳妇姑奶奶和姑娘们迎出去，程亦安也被八房一位嫂嫂拉着出了门。</p>

屋子里就剩下几个老太太和太太们。</p>

六房的老太太瞟着程亦安离开的背影，与坐在左上首的四房老太太道，</p>

“四嫂，我怎么听说前断时日安姐儿回府闹着要她娘的嫁妆，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程家可是最讲规矩的，从不许男人贪图女子嫁妆，这事若被捅去都察院，咱们家主可就没脸了。”</p>

这位六房老太太也是个老寡妇，两房比邻而居，平日没少跟四房老太太别苗头。</p>

几个妯娌中，四房老太太最不待见的便是她。</p>

四房老太太倒是很沉得住气，不动神色回，</p>

“安安的婚事是明昱做的主，嫁妆单子也由他过目，弟妹若有疑惑大可去问他。”</p>

六房老太太鄙夷一哼。</p>

当她不知道呢，那程明昱不想掺和皇帝和太后之争，挑了偏房的程亦安出嫁，私下给程亦安添了不少嫁妆，否则以四房那家底，能掏出一百六十八抬嫁妆来？</p>

“你也别含糊，安安的嫁妆丰厚归丰厚，不意味着她娘的东西都给了她，不然那么乖巧的女娃能回家跟你们闹？安安是什么性子，咱们这些叔祖母们可都看在眼里，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她朝各房妯娌使眼色，大家伙均应是。</p>

四房老太太晓得他们都嫉妒自己，想方设法看她的笑话，她愣是不变脸色，甚至和和气气回，“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孙女，我能委屈她？”</p>

听了这话，上首的老祖宗握着那件抹额，心里一阵发酸，忽然就不耐烦地摆手，</p>

“行了，都少说几句。”</p>

恰在这时，进来一位嬷嬷，说是家主已过了垂花门，</p>

众人便知程明昱下朝回来了，不好久留纷纷起身去了宴客厅。</p>

这边人一走，屏风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老祖宗也不知怎的，忽然就煞有介事与身旁老嬷嬷说，</p>

“昨夜也不知是谁眼巴巴送来这么一串珠子，我方才瞧见那安丫头生得白白净净，想必戴在她手腕很是相称，便给了她，也不知有没有会错意？”</p>

那老嬷嬷往外瞟了一眼，抿嘴轻笑，</p>

“您老人家向来眼力极好，想必不会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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