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于盼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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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碗三块钱的拌粉，对初中的于盼儿而言是一件很奢侈的事。</p>

白色的泡沫碗上套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装着被褐色汤汁浸润的米线，上面还会撒上肉粉色的火腿丁和绿色的葱花，还有被炸过的脆脆的花生米，跟阿姨说几句好话，就可以让她多夹一筷子的榨菜。</p>

她每次上学都会路过这个卖拌粉的小摊，看见小摊前围着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看见他们端着那个泡沫碗吃得狼吞虎咽，空气中都浮动着那股香辣诱人的气味。</p>

可是那一碗拌粉就要三块钱啊！</p>

而于盼儿每天的早餐钱就只有两块钱。</p>

这两块钱不能随便花。</p>

于盼已经做好了规划。</p>

五毛钱去买大馒头当早餐吃。</p>

要去菜市场的那家早餐店，那家店的馒头最大，也最有饱腹感。</p>

一块钱要存进借书卡里。</p>

于盼儿所居住的小镇有一家图书借阅室，办一张借书卡，在卡里存钱，三分钱可以借一本杂志，五分钱可以借一本书，但总价不能超过三十六元。</p>

剩下五毛钱要存起来，可以留着买笔芯和本子，或者给朋友买生日礼物。</p>

吃一次拌粉的话，就借不了书了。</p>

于盼儿不敢跟父母多要钱。</p>

跟父母要钱，会让她有一种罪恶感和自厌感。</p>

“你当这些钱是大风卷过来的吗？这些钱都是我和你爸辛苦工作挣来的，一点也不体谅我和你爸，老是要钱要钱的，学校又不是不会发营养餐。”</p>

“营养餐要十点钟做完操才发，”于盼儿攥着借书卡，小声反驳。</p>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被浸泡在温水里：“我饿。”</p>

“这不是给了你两块钱！吃包子馒头还会吃不饱啊？想吃粉？我不是说了吗？这些东西都不卫生，不健康。你也是有蠢，不知道多拿点营养餐回家……”妈妈继续数落着。</p>

于盼儿不说话。</p>

她的营养餐要留给刘招娣，刘招娣可没有早餐钱。刘招娣是住校生，需要留着这些饼干和牛奶当第二天的早餐和晚餐。</p>

刘招娣还很羡慕她有这两元钱买早餐。</p>

想到刘招娣，于盼儿因为这两元钱对父母生出了感恩和愧疚。</p>

她想，她要好好读书，以后要报答好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p>

到了母亲节那天，于盼儿很大手笔地在精品店买了一个十一块钱的眼罩。</p>

她之前总是听妈妈抱怨，说睡觉的时候总感觉眼睛不舒服。</p>

把眼罩带回去的那一路，她都在幻想和期待妈妈收到礼物后的反应。</p>

会不会跟作文书上写的一样给自己一个拥抱？</p>

会不会感动地流泪？</p>

会不会夸她？</p>

……</p>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p>

妈妈只是瞥了一眼那个眼罩，就把它扔在了床头柜上：“尽买这些没用的。去折豆角，今晚吃豆角。”</p>

于盼儿有点失落，离开父母房间之前看了那个眼罩一眼。</p>

过了几天，月考试卷发下来了，要父母签名。</p>

于盼儿拿着试卷去妈妈房间里让她签名，又看了一眼床头柜。</p>

那个眼罩不见了。</p>

她想，或许是妈妈舍不得用，自己放起来了。</p>

再一次见到那个眼罩，却是在一年后。</p>

家里要搞大扫除，于盼儿为了清扫好床底，把父母睡的床用力挪开了一点。</p>

她趴下腰，用扫帚往里扫，就扫出了一堆垃圾。</p>

弟弟的一只拖鞋，爸爸没洗的袜子，妈妈的口红壳……还有那个连包装袋都没有被拆开的眼罩。</p>

透明的包装袋已经落上了不少灰尘，还有长长的发丝缠绕上去了。</p>

她站在床边，怔怔地看着那个混在一堆垃圾里的灰扑扑的眼罩，一动也不动，好像被女巫施展了停顿魔法。</p>

她想捡起那个眼罩，但她发现自己却弯不下那个腰 。</p>

“杵着干嘛呢？还不快扫。”</p>

她的小腿被妈妈踢了一脚，这好像解除了她身上的某种封印，让她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使用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