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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从袖中取出一条黑布上前将季耀庭的眼前蒙住。从萝筐里拿出一束丝线递给了季耀庭。</p>
季耀庭接过丝线就笑了：“娘，丝线我从小摸到大。这束丝手感粗糙，一摸就是柞蚕丝。柞蚕多产于北方，蚕以柞树叶为食。色泽黯淡，刚性强，用来缝被面不错。”</p>
“从小摸到大，就再也不摸了？一天不摸手生。”季氏嗔了他一句，又拿出一束丝递给他。</p>
“这是桑蚕丝了。不过不是咱们这地方的桑蚕，应该是江南的蚕丝。”</p>
“这束丝感觉脱胶不够好，达不到顶级丝。”</p>
“这两束丝都是顶级丝。但这束摸着略有些毛糙，不如这一束光滑。”</p>
让季耀庭分辨完，季氏取了黑布，轻声说道：“剑南道各州府产的蚕丝纤度均匀，光泽柔和，用来织蜀锦最合适不过。咱们季家的蜀红丝比别家亮度高出一筹，除了选取最好的丝线，还要靠咱们家的秘方。”</p>
“娘，你说了千万遍了。”季耀庭笑着将四口染缸的盖子掀起，从一旁粗陶缸里称出染料，再按比例加入清水。</p>
季耀庭拿汗巾扎了额头，脱了外衣，只着一件中衣爬上了旁边的小木梯，拿起搅棍用力搅着。</p>
“大郎，你记住了娘给你说的秘方吗？这顺序下料一个环节都错不得。一定要记得，咱家用红花取红，最后一定是加乌梅，不用粟饭浆。朱砂一定要彭水郁山产的顶级砂，要筛十二遍，筛得比脂粉还细，调和的胶里要加上鱼骨熬制的胶。还有……哎，季家就比别人多这么一点东西，就成了秘方。记住啊，一个字都不能告诉英英，季家的秘方不传女。”</p>
“我看没这秘方，她也能染出来。”季耀庭嘀咕了声。</p>
季氏没听清楚，抬头问他：“你说什么？”</p>
“没什么！”</p>
担心汗水滴入染缸，他中衣也没脱，四缸染料搅完，季耀庭身上的衣裳湿得能拧得出水来。</p>
他坐在旁边喘气，接过季氏递来的水边喝边问：“现在离十月初九斗锦时间不多，赵家还要染新丝织新锦画。你说赵家今年能争得过益州城的锦王杨家吗？”</p>
季氏拿着汗巾给儿子擦着汗，笑道：“赵家要得急，娘收了赵家二百两银子工钱。娘不管谁家得锦王。只管卖咱家的丝就行了。”</p>
季耀庭忍不住说道：“娘，其实每年咱们家染坊都能再多染几百斤丝。为什么不染？”</p>
“年年进贡一两千匹锦，也没见杨家赵家或是哪家大织坊就能包圆了。量少，别家染坊还有饭吃。顶级丝染得多，抢了别家的饭碗就遭人恨了。再说，能轻松染出顶级丝，还能把工钱喊得这么高？咱家作坊小。扩大染坊吧，人丁少撑不住。秘方，也保不住。娘就盼着能多有几个孙儿，你也有人帮衬。”</p>
季氏一直秉承过世季老爷的叮嘱。物以稀为贵，浣花染坊无论是蜀红丝还是招牌浣花丝。每年只用秘方染三四百斤。</p>
季耀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握住了季氏的手：“娘辛苦了。等张氏过了门，你也清闲一些。”</p>
儿子孝顺，季氏心里喝了蜜似的：“我现在就愁你妹妹的亲事了。”</p>
季耀庭心头一颤，穿了衣裳笑嘻嘻地跟着季氏出去，低声问她：“娘，前两天赵家来人了？”</p>
季氏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先别告诉英英。等过了斗锦，赵家真来提亲再说不迟。”</p>
季耀庭暗自替妹妹欢喜，点头应下。</p>
这么轻易就说服了自家爹娘，他对赵修缘钦佩不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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