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犹豫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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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英英和绫儿没有上坡走出那片树林，把小山谷逛了个遍。早春的植物绽开新芽，被她寻到许多能染色的植物矿石。她无聊之下，忙着萃取汁叶调和染料，过得快活无比。</p>

直到绫儿提醒她：“娘子，今天是杨大老爷七七出殡的日子。”</p>

季英英是杨大老爷头七的第二天上的山，不知不觉在山中已经住了一个月。头七那天，杨静渊不在杨家。今天是他父亲出殡，他会出现吗？</p>

然而华清老道每隔几天会送季氏的信以及吃食用品，今天老道没有送消息来。季英英本想不明白，但她能肯定，杨家有事发生。</p>

从黄昏起，山里下起了雨。主仆二人用过饭，点起油灯缝制衣裳。木门被轻轻叩响。</p>

鸟啄木头的声音险些被雨声淹没。季英英愣了愣，听到门口传来杨静渊的声音：“师傅。”</p>

她扔了衣裳飞快地奔过去拉开了门。</p>

杨静渊披着一件黑锦连帽斗蓬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包袱。他瘦了许多，五官轮廓更为分明。看到开门的是季英英，他吃惊地后退了一步。</p>

檐下的雨落在他的织锦斗蓬上，珍珠般滚落。他后退时斗蓬敞开，露出里面的素白孝服。黑白二色在他身上染出一份萧瑟的味道。</p>

“你怎么会在这里？”杨静渊镇定下来。</p>

他等杨家人离开后，才和舒先生一起去祭拜了父亲。离开益州前，他没有先去见季英英，先来了山中向师傅辞行。在他原来的计划里，明天下山之后，去季家见她一面。舒先生给了他两天时间，他想留到最后一刻。他怕自己狠不下心来。</p>

季英英嘴唇嗡动了下，眼圈一红，朝他跑了过去。</p>

杨静渊还没来得及反应，季英英已扑进了他怀里，抱住了他：“三郎，你跑哪儿去了？”</p>

他白天跟着舒先生学文，晚上蹲在墙头树上守护着两个兄长，每天只睡短短两个时辰。杨静渊没有回答，将斗蓬合拢，遮住了落在她身上的雨水。</p>

他该怎么对她说呢？师傅料到他离开家，总会前来辞行，才刻意将她留在这里。她在季家，他大概只能翻墙敲窗。想起从前翻墙越窗去找她，杨静渊眼里生出如雨般的怅然。那时的杨三郎就像上辈子的自己，他再也找不回了。</p>

“你都没有去我家找过我。”季英英听出来了，委屈地说道。</p>

“我本想明晚去找你。”</p>

“喔。”</p>

季英英答了一声，想起他在孝中，脸有些发烫。她松开了手，腰身一紧，杨静渊紧紧抱住了她。她顺从地伏在了他胸口。</p>

天意让他在这里见到了她。让那最后的离别来得再迟一点，他还能多拥有一天的幸福。</p>

雨下得大，斗蓬遮住了光明，挡住了雨水与寒风。季英英前所未有的安心。她送他的香囊一直被他放在胸前衣袋里。她嗅到他胸口熟悉的桃花香，禁不住弯起了唇角。</p>

“外面雨大，娘子，杨郎君，你们进屋说话吧。”绫儿笑着喊了声，收拾了针线活计，转身去了空出来西厢。</p>

她的声音惊醒了两人。杨静渊低头看了季英英一眼，揽着她走进了屋子。</p>

他把包袱放在桌上，脱掉了雨蓬。见季英英还傻呼呼地站着看自己，他心里一暖，轻声说道：“我饿了。”</p>

“噢。”季英英瞬间回了神，高声叫着绫儿，又跑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