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杨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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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散后，群臣各自回家。一般的大臣都有自己的车乘，但蒙骜家中人丁稀少，无人驾车，只能步行前来，准备再步行回去。蒙骜家不算远，距离章台宫不过四五里的距离，但他目前有些醉意，走起路来有些摇晃。和他一起出来的王龁和内史绾看着有些担心，主动提出要送他回家，但被蒙骜拒绝了。</p>

这时，王龁叫住一名身材高大的官员，道：“端和，蒙卿近汝宅，汝其护之！”</p>

那名官员走过来，与蒙骜见礼道：“臣杨端和，谨见蒙卿！”</p>

王龁介绍道：“大夫杨端和，见在尉府为史，掌兵要。蒙卿醉矣，汝其善护之！”</p>

蒙骜本来想要拒绝，但听说杨端和在尉府掌兵要，就同意了，道：“正要讨教，有劳大夫。”</p>

待王龁和内史绾上车后，蒙骜便与杨端和作一路行走。蒙骜问道：“大夫何功而致其爵？”</p>

蒙骜道：“臣本杨人，应侯募民移河东，随父往之，居安邑。及冠，武安君主河东，臣以武勇，入守府为卫。后随武安君战于长平，斩五级，遂晋不更。乃随武安君归咸阳，家焉。后随五大夫陵战武安，以不更行大夫，战盈，爵大夫。复随战于邯郸，虽数战杀敌，而士卒多饥死者，以平论。以诸大夫多战殁，以大夫行公大夫。军退陶郡，左庶长令入尉府。”</p>

蒙骜听了杨端和的介绍，立即知道此人不凡。大夫只领百人，而公大夫要率领一千人；以大夫爵领公大夫，相当于连长在战场上一路晋升为团长，如果不是真的能打，就算死的军官再多，也不会如此提拔。至于如此能打，为什么爵位却升不上去，那与秦军的晋升制度有关。</p>

依照秦律，当了军官后，再想晋爵就不能依靠自己斩首了，而必须靠部下。如果是伍长还好一点，自己的伍战死一人，杀敌军两人就可以折算为一级；如果当了大夫，手下的伍长战死了，那就必须斩敌军五人；什长死了，就必须斩敌军十人，才能算“平”。如果一队里所有的什伍长全都战死，那不知道要斩杀对方多少人才能够数。这会造成一个矛盾的现象，被派去打硬仗的队伍，由于伤亡巨大，特别是军官身先士卒，损失较大，每每斩获不足以弥补其损失，根据秦律会被判为“损&quot;。</p>

邯郸之战的情况十分特别，它是一场围困战，比拼的是后勤。如果所属的士兵是被饿死的，那同样要主管军官负责，从战场上杀死相应数量的敌军来弥补。而在饥饿的情况下，士兵更易折损，更不易取得战果。像杨端和这样，一个百人队打残了，还能得到”平“的评语，那简直就是人中龙凤了。</p>

蒙骜问道：”臣未及战于邯郸，以大夫之见，邯郸之战，吾将奈何？“</p>

杨端和道：”赵军无足论矣，但得足食，击之无碍。“</p>

蒙骜道：”臣与长平，数与赵战。其士勇，其阵坚，何言无碍？“</p>

杨端和道：”长平之战，赵人皆其精锐也。及战邯郸，则多平弱，力既不充，阵又不固，难与秦敌。故彼深沟高垒，不与吾决于野。“</p>

蒙骜道：”若复攻邯郸，大夫将以何计？“</p>

杨端和道：”攻邯郸之策，非有差也。所不济者，粮也。秦军每战，常携炒粟十余斤，能以经月。其余者，必食于敌国。十万之师，觅食于敌之野，三五月或无虑，相持经年，则非其计也。“</p>

蒙骜道：”必待关中给粮乎？“</p>

杨端和道：”关中给粮，固不可行。然攻坚城者，百里之外，必有余粮接应，军乃不疲。“</p>

蒙骜道：”大夫之言善矣！王命，举家迁河东者，赐爵一级。大夫其有意乎？“</p>

杨端和道：”非臣无其意也。臣若居乡里，自当举家徒之。然见在尉府，掌兵要，未可轻离！“</p>

蒙骜道：”大夫其有意，吾将请于左庶长矣！“</p>

杨端和道：”若左庶长有令，臣自无不从！“两人大笑，蒙骜的醉意也凭空消失了。</p>

言谈间就到了蒙骜的宅院门口，杨端和与蒙骜相辞，蒙骜请他入宅相叙，杨端和坚辞，道：”除夕之夜，自当与家人相聚，又何间焉。“蒙骜想到杨端和也还要与自己的家人相聚，也就不再勉强，问道：”大夫宅何处？“</p>

杨端和道：”去东二里便至。“</p>

两人相辞，蒙骜叫开房门，夫人与儿媳已经抱着小娃在院中等候。</p>

虽然已经在秦王宫的酒宴上吃了喝了很多，但在家宴上，蒙骜依然大吃大喝，表现得十分豪爽，仿佛在王宫就没有吃饱。家宴中，蒙骜对两位女人道：“汝二妇持家辛劳，吾父子皆知，当劳之！今秦王将有教，举家迁河东者，皆赐一爵。今吾与武皆在河东，惟余尔二人在咸阳，操劳甚矣。其徙河东，赐武一爵？”</p>

夫人无可无不可，只拿眼看儿媳。儿媳道：“夫见学于廷尉，仕途正旺。若往河东……”</p>

蒙骜道：“武在河东，甚干练。皆媳持家有方，武心无旁骛，乃得此也。见武于河东出仕，甚得官心民意，若返廷尉，其断其仕途矣！”</p>

儿媳道：“河东有父相助，自然干练。若偏处一方，外无凭籍，其能何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