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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道：“旁人皆道吾等近侍君王，位极尊崇，安知其危如累卵也。”</p>
吕不韦道：“其有难乎？”</p>
郭氏道：“王但知取利，不知利之所出也。邯郸被兵数年，复之为难。王必欲其速，数征于吾。吾不过数处家业……。先生得通秦商道，必要救我！”</p>
吕不韦道：“何以言之？王将不利于先生乎？”</p>
郭氏道：“釜中游鱼，早晚不保矣！”</p>
吕不韦道：“王深信先生，钱粮一赖先生，何出此言！”</p>
郭氏道：“自长平以来，至今垂十载，邯郸每岁皆入少出多，每有不足，他人不足使，必命于吾。先生其知之，吾商贾之财，得之非易，苦思积虑自不待言，冒雨被霜，跋山涉水，几多辛苦，才得几许薄利！那尊贵之人，手不沾阳春之水，偏认商贾得利便宜，处处挟持，敲剥无已，可不恨也！”</p>
吕不韦见郭氏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心中好笑，要不是知道他在邯郸城为所欲为，还真就以为他是个任人宰割的羊羔。不过吕不韦也不说穿，给郭氏添了酒，挟了肉，道：“岂独尊贵之人，纵市井之徒，又焉知吾商贾之苦哉！”</p>
郭氏道：“先生如今靠了高山，不知吾等下贱之苦也！先生为秦公子傅，府内才十余人，任如何维系非难。吾则以维系全赵，岂有穷尽！”</p>
吕不韦道：“先生今对仆言此，必有所教。先生但言，仆不敢不尽心！”</p>
郭氏道：“世间爱我者，但吕先生矣！先生其知之，赵虽曰万乘之国，地处苦寒，非有山林之利，盐渔之饶。民皆淳朴，仰食于上。所贵者，惟铁耳！而铁，非执国者，孰能用之？吾闻秦以铁为农具，所用甚广，先生能通秦商，必也尽其利而后止！”</p>
吕不韦道：“先生可出铁几何？”</p>
郭氏道：“邯郸之铁，年不下万斤。”</p>
吕不韦指着郭氏送来的那把剑，问道：“似此精铁，能得几何？”</p>
郭氏道：“似此者，可遇而不可求耳，或经年不得其一也！”</p>
吕不韦道：“铁愈精则价愈高，先生之所知也。似此一剑，虽万钱不易。而块铁者，不过百钱而已。”</p>
郭氏道：“先生其有教我？”</p>
吕不韦道：“铁必炼之而精，熟炼之则成精铁矣。先生其有意乎？”</p>
郭氏道：“精铁非不能也，必得其人而后已。万斤之铁，能得其精者不过什一，价千钱……”</p>
吕不韦道：“先生但复精炼什一，可得钱十万，何其不可乎？”</p>
郭氏道：“何其不可耶！然精铁但供赵王，未可及他，奈何？”</p>
吕不韦沉思片刻，道：“以块铁报之，以精铁贾之，其可乎？”</p>
郭氏大喜道：“爱我者，吕先生也。”</p>
两人顺着这个思路，详细商议了各种细节，包括精铁和块铁之间的比例，少了挣不到钱，多了有可能露馅；需要打通的各种关节，需要增加的成本，以及最重要的，利润的分配……</p>
两人都是人精，深通商业奥秘，这些“小事”完全不在他们的话下，甚至不需要旁人的协助，两个人就把这事给办了。由于吕不韦在邯郸也有铁铺的生意，而且吕不韦不是冶炼铁，而是生产铁器，那必须要先将块铁精炼。郭氏帮吕不韦的铁铺办下个精炼铁的销售许可，那么吕不韦生产的精铁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售往河东；而郭氏出的精铁，只要打着吕不韦的旗号，就可以混在一堆块铁中运出了。</p>
要多炼精铁，必然要增加人手。郭氏以向河东出售铁，需要增加铁的产量为名，向赵国申请扩大生产规模，稍微增加一些贿赂，就可以买得相关人员“疏忽大意”。当然，其中的关键还在于利润，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这事就能维持下去。</p>
而吕不韦则是那个买方，付钱的！他必须能出得起足够的价钱，吃掉这一批铁，喂饱邯郸的群狼。在这方面，吕不韦认为，自己有可能说动河东。毕竟精铁和块铁有明显的区别，后续加工上的难度和费用不可同日而语。</p>
铁矿石从高炉出来后，所得的铁叫块铁，虽然有了黑乎乎的外观，但由于含的杂质多，其实算不上铁，比石头都不如。块铁重新回炉精练，去除杂质，才能得到精铁。受限于当时的工艺，一次精炼去除不了多少杂质，至少十炼以上，才能勉强算精铁，可以用来造农具；五十炼以上，可以用来制兵器；百炼，就称为钢了，是当时难得的精品材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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