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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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时隔多少年，宋平一想起和明洛相遇的那天，还是觉得世事无常，人生的转折点永远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时候出现。</p>

只是此时此刻，他和胡阿婆做不到对明洛的尾随无动于衷。</p>

胡阿婆比他更沉不住气，短短一里路，回头看了不下三四次。</p>

“你…别看了。”宋平主要觉得诡异。</p>

尤其那小娘子，脸上虽然有些脏污，衣裙也不太整洁，但看着就很青葱水灵，怎么会来……配阴婚？</p>

荒唐可笑。</p>

“不是……孩他耶，我没想那种事儿，就算人真愿意捧着咱儿子的牌位守活寡，又有什么必要？”胡阿婆想得是另外的方向。</p>

她咬牙道：“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不可能再生出什么孩子来，所以……”</p>

宋平震惊，本能地回头看了眼明洛，又很快转过来，脸色分外难看：“某不是说了么，孩子是天意，讲究缘分的。某这年纪给她做祖父都能了。”</p>

这一眼给了明洛一点信心。</p>

本来只有那妇人时不时回头看看她，能做主的当家老翁却一直没回头，她都拿不准自己该如何是好。</p>

胡阿婆自打在迎回来的次子尸首上大哭一通后，便开始了想方设法地搞孩子，借腹生子，抱养男娃……几乎一天一个主意。</p>

这世道，没个男人撑门面，分分钟被人吃绝户的。</p>

“咱们问问吧。”胡阿婆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都对明洛有点心动，这年头小娘子可不多见。</p>

尤其人看着还挺机灵。</p>

就这样，明洛跟着夫妻俩，神使鬼差地再度进了城，她暗暗庆幸自己的好运，没找个庄户人家。</p>

“娘子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宋平问得一板一眼，神色严肃。</p>

“就是没有家了。”要不然，她干嘛愿意配阴婚？</p>

这回答和夫妻俩想得差不多。</p>

胡阿婆一进城又拉住她上下左右看了遍，问道：“嫁过人没？”</p>

明洛似乎品出了点味，又不敢表露什么，乖巧道：“算是嫁过的，刚没了个孩子。”她据实以告。</p>

因为她和夫妻俩离得近了后，闻到一股夹杂在烧纸味儿里的药味，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p>

她随便回想了下他们的对话，寻出了这位老翁可能是随军郎中的蛛丝马迹。</p>

“夫君也没了？”宋平脸色稍微正经了点。</p>

这年头女子的归属普遍算法如下：没嫁人前是娘家人，权责在其父；嫁人后算夫家人，权责在其夫。</p>

明洛抿唇道：“算是嫁过的意思，其实是我和对方没拜过天地，人家不是我的夫君。”这是几句信息量很大的话。</p>

宋平见多识广，脑子很快转过弯来。</p>

胡阿婆却一直端详打量着她，仿佛在掂量明洛价值几何。</p>

直到三人走到一处坊门，边上写着延福坊三字。</p>

“某在此坊中开医馆，家在这条槐树巷的第四家。”宋平表情淡淡，人既然都带回来了，先安置吧。</p>

胡阿婆听得老伴口吻里有松动，看向明洛的神情越发温柔起来。</p>

明洛直觉不算好，但事到临头，能有一户看起来还算正经的人家愿意收留自己，她已是心满意足。</p>

一进家门，她就恭恭敬敬给夫妻俩磕了头。</p>

宋平语出惊人：“论年岁，某足够做你阿翁。只是族里都晓得某两子皆未娶妻，既如此，你便作某之养女，如何？”</p>

同坐着的胡阿婆一时色变，一张嘴微微张开，翕动了两下后不吭声了。</p>

“奴求之不得，多谢……阿耶阿娘垂怜，奴定好生孝敬父母。”明洛简直大喜过望，毕竟她那惊世骇俗的阴婚言论只是逼不得已的一种手段而已。</p>

她几乎听完整了夫妻俩的体己话，这种四下无人说给死人听的，九成都是实打实的真心肺腑之言，不掺水的那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