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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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直接问似乎又很冒犯。</p>

而且可能有点太快了。</p>

冉漾呼出一口气来，回过头去，方才小厮送来的那把油伞被她立在方几旁。</p>

周边寂静一片，雨声变得格外明显。</p>

就算来到季家已有半个多月了，她对这里的一切也还是很陌生。</p>

三个月前，她还不在京城。</p>

那时候她还拿着娘亲给她的信物想办法去投奔拙州的季家旁支，结果那家人只是假意收留她，实际上想把她作为礼物献给一个来拙州公办的官员。</p>

她反抗时不慎打伤了人，差点被送到官府。季云澹就是那个时候救了她，还拿着信物跟她说，她娘亲跟季家本家有些渊源，如果不介意，可以来京城季家，他甚至还承诺会派人去把她娘亲从江南接过来。</p>

她娘亲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大族庇护，所以冉漾很快就答应了。</p>

其实真要算起来，她跟季家那点淡薄的血缘根本算不上什么，季云澹帮与不帮都在情理之中。雪中送炭最是可贵，算起来从小到大她跟她娘亲受到的所有帮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p>

只有这一次，好像只是纯粹的碰见了位心善的神仙公子，所以季云澹对她而言是不太一样的。</p>

外面突然起了风，树叶摇动。</p>

凉风掠进来，荡起了冉漾的衣摆，廊外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p>

与此同时，原先立在方几旁的伞被风一吹，“啪”的一声倒在了桌子后面。</p>

这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思绪被打乱，冉漾骤然回神。</p>

她离那把伞很近，所以下意识弯腰，一手撑着椅背，另一手去捡伞。</p>

脚步声由远而近，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然后停在她身后。</p>

天光晦暗，雨丝隐进暮色。</p>

一身黑色长袍的男人携裹雨气踏入厅堂，他抬手，白而修长的手指取下竹笠，露出一张阴郁冷峻的脸庞。</p>

身边的随从迅速接过斗笠，退到一旁。</p>

男人身形瘦高，五官精致昳丽，眼眸漆黑，唇角微微下垂着。他肤色冷白，光影明灭间，给这张脸徒增几分倦怠颓丧。</p>

侍从察言观色，敏锐觉察出主子这会心情不佳，默默又退远了点。</p>

厅堂内还不合时宜的停着一个女人。</p>

季绪进来时，恰逢她背对着他扶椅弯腰，乳白的丝绦掐出一截细腰，臀部微微抬起，露出段纤细小臂，白的晃眼。</p>

冉漾听见有人进来，弯腰捡伞时目光匆匆扫过，她只看见一双的黑色鹿皮靴，上面绣着金线缂丝，显然不是寻常人物。</p>

一切几乎都在瞬息之中，她抓起伞迅速起身的同时，紧闭的内室房门也在此刻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p>

她等了许久的男人从里面缓步走出。</p>

看见冉漾时，季云澹动作微微一顿，但两人目光只交接短暂一瞬，他就越过冉漾看向了她身后的人。</p>

男人双眸微微睁大，带着几分惊喜，笑意直达眼底：“今流，你回来了。”</p>

季家二公子，季绪。</p>

冉漾转身，顺着季云澹的目光看了过去。</p>

一张万中无一的脸庞。近乎苍白的面孔上无甚情绪，眼睫轻垂着，因为刚进门，衣袖上还沾有未干的雨水。</p>

这样的相貌实在太出挑，冉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p>

男人没应声，甚至眼皮都没掀一下。</p>

相比于季云澹，季绪的反应显然要冷的多，至少在冉漾眼里，他看起来没有半点与亲人阔别重逢的喜悦。</p>

冉漾默默想，可能跟她一样不善交际，为人比较内敛吧。</p>

季云澹看起来也不在意这种小事，他迈步走了过来，停在冉漾身侧，温声跟她介绍道：“冉冉，这是我弟弟，季绪。”</p>

他又笑着开口：“你应该也听说过他，今流可是很出名的。”</p>

冉漾确实听说过他，据说曾经湘南地区半年都没解决的匪患，未曾弱冠的季绪带着一批不足百人的队伍，只用一个月就带回了匪首的项上人头，诸如此类的还有其他种种，但当时她不太关心这个人，记得的没多少。</p>

令她印象深刻的只有一件，那就是传闻季二公子有张世罕其俦的脸。</p>

看来传言没骗她。</p>

冉漾低头对他行了个礼，叫了声二公子。</p>

说完才觉得有些干巴，她好像应该再补充点恭维的话，毕竟达官显贵都喜欢这个，绞尽脑汁半天，她道：“百闻不如一见，您比传闻中好看。”</p>

糟糕，说错了。</p>

果然，她听见男人短促的笑了一声，只是脸上没什么笑意，他随便扫了眼冉漾，开口道：“冉冉。”</p>

冉漾心里迅速紧绷了一下。</p>

紧接着就听他继续道：“才三年，季鸣的女儿就长这么高了？”</p>

站在冉漾身侧的季云澹闻言不禁失笑，他缓缓道：“今流，小叔的女儿今年才十岁，而且人家叫俏俏，不叫冉冉。”</p>

冉漾：“……”</p>

冉漾看向季绪，试图从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找出些歉意或尴尬来，但男人只是浑不在意的哦了一声，关于她是俏俏还是冉冉，这个答案似乎根本不重要。</p>

不仅如此，从进门起他的神情就冷冷的，尤其看着季云澹时。她对季家了解甚少，也没听说过他们兄弟不合的传闻，只能推测应该是性情不同的缘故。</p>

二公子脾气不太好，她得出结论。</p>

外面的风仍未停歇，季云澹稍挪了点脚步，便了下身子替冉漾挡住了风。这本是个极微小的动作，连冉漾自己都不曾察觉。</p>

“今流你——”</p>

“那她是谁？”</p>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p>

冉漾愣了愣，不明白方才还全不在意她的男人怎么突然对她又有了兴趣。</p>

季云澹话音被打断，一时没有回答。</p>

而季绪眉头微挑，慢悠悠朝他们走了过来，继而停在他们面前。</p>

三年不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个桀骜不驯的弟弟，竟然比他还高了。</p>

季绪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略带好奇的看向了冉漾。</p>

他对季云澹还算了解。</p>

实话说在他回来之前确实没想到，他那个已经快到而立之年的虚伪兄长居然也有动真心的时候。</p>

“今流。”他的目光太直接，季云澹蹙眉提醒，甚至把冉漾往自己身后带了带。</p>

季绪自然不会搭理他。</p>

他仍盯着冉漾。</p>

眼前少女看着不过十七八，穿一身鹅黄的软烟罗，肌肤丰泽，体态纤巧，在他面前低垂着眼睑，敛声屏气的像个老实的小鹌鹑。</p>

“那我来猜猜。”</p>

男人的声音缓缓自头顶传来。</p>

冉漾不太理解，有什么好猜的，她只是一个寄住季家的表姑娘。</p>

但气氛莫名有些怪异。</p>

冉漾忍不住抬眼，结果正好撞进那双惊艳乌黑的眸中。</p>

年轻男人盯着她，眼中意味不明。</p>

他低声对她开口道：“嫂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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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