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送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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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山，清菏小院。</p>

翎卿单手提着鸟出门。</p>

巴掌大的鸟整个脑袋都被握在手里，翅膀收拢紧贴在身上，浑身呈现一个光滑的橄榄球，脖子没长骨头似的，整个身子随着翎卿的走动摇晃。</p>

装死装得十分投入。</p>

太丢脸了，本来只想刺探一下这个奇怪的人类，这才趁着他不在房间，准备偷偷潜入进去，谁知没刹住车，一头……一鸟喙扎进了翎卿的门，钉死在了上面。</p>

这种蠢事它只见翠鸟干过。</p>

果然做鸟应该厚道，不要贸然嘲笑别的鸟，嘲人者人恒嘲之。</p>

翎卿回来时它紧急闭上眼装死，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还活着这件事。</p>

它能感觉到翎卿靠近，大片阴影落下，挡住晨间稀薄的阳光，一只手握上它的身子，用力一拔，嘶，好冷！</p>

它落入魔爪了！</p>

金鸟屏住呼吸，装死装死装……</p>

“清蒸还是红烧呢？”翎卿好整以暇打量它。</p>

“不！”金鸟瞬间复活，重新挣扎起来。</p>

“再动捏死，”翎卿说，“你又来做什么？”</p>

金鸟被他蒙住的眼珠滴溜溜转，谄媚道：“我来看你啊，你看你，如此美丽，哦美丽的少年，其实你不知道，八百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一面，那时你是一个穷书生，而我是一只美丽高雅尊贵的神鸟，可惜龙游浅滩，本神鸟一时疏忽，不小心遇到了危险，被一个阴险的人类夹住了尾巴毛，是你，我的恩人，是你救了我，我多想和你……别别别别拔我的毛会秃秃秃秃的！”</p>

“说。”</p>

“我真的就是好奇你嘛，再说我也不完全是编的啊，我真的感觉我好像在哪见过你，”金鸟焉头耷脑，“凶什么，长的好看不让看啊？小气的人类。”</p>

翎卿定定望了它，笑了。</p>

亦无殊到的时候，翎卿正奴役系统兔子去找辣椒粉，而他的倒霉臭鸟被五花大绑，就那么随手扔在地上，和一根树枝串在一起，旁边就是烤架，眼看着是要被烧烤的命。</p>

这个场面……</p>

亦无殊停下脚步，思考。</p>

“主人！”金鸟鸟眼一亮，拼命朝他伸翅膀，“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快快快救我！”</p>

“看起来会很香啊……”亦无殊望天。</p>

“………………”金鸟翅膀僵硬，“从今天起你不是我主人了，你个混球。”</p>

亦无殊扶了扶衣袖，笑纳了。</p>

翎卿懒得听这对主宠斗嘴，捡起穿了鸟的木棍。</p>

捆着鸟的绳子自动脱落，可惜不等它振翅逃跑，翎卿重新握住他的头，拎起来朝亦无殊晃了晃。</p>

“想要？”</p>

吃一蛰长一智，这次他直接把鸟拿在了手里。</p>

“当然想要，你看我专门走这一趟。”</p>

翎卿眸中闪过一抹恶劣，就要用力。</p>

金鸟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叫，翎卿的脸色也变了，不是因为太吵，而是，他的手腕动不了了。睫羽流转过冰冷的光，他抬起眼。</p>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对视。</p>

亦无殊微微一笑，瞧着他，温声：“事实上，我想要的不止是鸟。”</p>

说这话时，他那双时时刻刻都含着笑的眼轻轻扫过翎卿。</p>

翎卿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看的，是自己的脖子。</p>

微薄的窒息感袭来，翎卿的喉结上下一滚。</p>

对面看着他的人，那点浮于表面的笑，还有漫不经心的语调，都化作水面的虚影。</p>

冰冷的游丝一根根缠绕上来，在他脖子上勒出血痕。</p>

纤细的丝线威力不会小于锋利的刀，而且更隐蔽，只要动手就是一击毙命。</p>

可……他的脖子上明明什么都没有。</p>

他昨天没去领弟子服，至今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堆雪鲛纱下是层层白衣，领口合的严丝合缝，露出的皮肤只有巴掌大一块，那上面光洁一片，只能看到翎卿的喉结微微颤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p>

不仅是他，这些丝线的另一端也是空的。</p>

丝线这东西杀人于无形，但用起来也是极难的，需要双手极为灵活才能做到。</p>

翎卿视线一寸寸下移。</p>

亦无殊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饶有兴致抬起手。</p>

宽大广袖沿着手腕滑下一段，露出同样光洁修长的五指，指根干干净净，看不见半点丝线的影子。</p>

亦无殊偏头咳嗽一声，闷笑着说：“这次可没生病了吧？那就不算我欺负你了。”</p>

他看着翎卿，眉眼间的那点温温和和的笑意忽然变得遥远起来。</p>

眼帘垂落，天地也在同一瞬间压下来。</p>

翎卿终于看到了他操控的“线”。</p>

莹白色的，半透明的，自天际垂落，捆缚在他身上，不止脖子。</p>

不动则已，动如雷霆。</p>

还是以天地为囚笼。</p>

而做这一切的人，甚至连手都没动。</p>

他也无法挣脱，看不见的丝线意味着无法斩断，因为不存在，亦无殊用来捆他的也不是什么线，而是法则，法则就更无法斩断了。</p>

那毕竟是命运一样的东西。</p>

贴着小臂的刀被这些肉眼不可见的线捆了卷出去，落入亦无殊手中。</p>

“不装了？”翎卿微嘲。</p>

这人像模像样给什么赎金，装的一副温良模样，他就看不出来了吗？</p>

他是来杀人的，亦无殊同样。</p>

一进门就盯上了他啊，是和秦卓兄弟一样的理由吗，因为他让百里璟丢了脸？</p>

“也不算装吧，难道一来就说我要杀你吗？听起来好没礼貌。”亦无殊翻看着手里的短刀，说着这种血腥气重的话，他的语气也依旧是好声好气的。</p>

刀刃从掌心中擦过时，明明没有碰到皮肉，喷涌出的戾气却在他指腹上划开一道半寸长的血口。</p>

这种戾气不比剧毒好多少，不知多少人的血才能养出这样一把凶刀，沾上就难以甩脱，非要刮骨疗毒才能愈合。</p>

可惜这刀现在他手上。</p>

伤到他就是极限了，留痕恐怕不容易。那道伤口转眼就愈合，只留下一点血痕。亦无殊轻啧一声：“果然好凶，这种刀都敢贴身带着，也不怕它噬主。”</p>

“这东西太危险了，我先没……”收字还没出口，亦无殊话音顿住，低下头。</p>

在他脖子上，一把陌生的翠绿色短刀紧贴他喉咙。</p>

“先如何？”翎卿弯了眸问他。</p>

捆缚在他身上的丝线在一瞬间齐齐断裂，蓬散开后很快消散在空气中。</p>

亦无殊拿走了他的刀，但他身上还带着另一把。平日里挂在他耳垂上，像是什么名贵又脆弱的装饰品，来到镜宗后他把耳坠取了下来，挂在手腕上。</p>

亦无殊打量他的刀的时候，那颗价值连城的祖母绿坠子在他手中无声化作另一把短刀。</p>

“有点意思。”亦无殊垂下眼，轻笑道，“我都没发现你身上还藏着刀。”</p>

那当然，他的刀也是在法则中不存在的东西。</p>

他从诞生起就存在于他身体内的两把刀，一把锐不可当，还有一把连最薄的宣纸都裁不破。</p>

锐不可当的那一把被他贴身放着，曾陪伴他斩断了无数生者的生机，无数次杀戮早已告诉了翎卿这把刀的奥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