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假山匪，真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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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p>

虽然距离城外寒山寺，一来一回顶多也就两日功夫，但出行的马车足有三四辆之多，有女眷、仆婢、车夫、以及护卫。</p>

陆夫人一辆，怀孕的卫若娴也单独一辆，沈骊珠和陆如薇原本安排的是共乘一辆。</p>

但陆如薇说，自个儿想单独乘坐一辆，不然就不去了。</p>

陆夫人只好答应她。</p>

沈骊珠微微蹙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从跟阿遥成婚以来，如薇就跟自己疏远许多。</p>

…</p>

临行时，陆亭遥前来相送。</p>

书砚执着伞，遮在两人头上，陆亭遥替骊珠系上披风，细致地叮嘱她照顾好自己。</p>

沈骊珠穿上浅粉色绸面披风，领口一圈雪白漂亮的绒毛，映衬得她眉眼如画，若不是母亲与众人皆在，陆亭遥定然忍不住想吻一吻她。</p>

“……真的不能带我去么？”</p>

琉璃透彻般的青年，算起年岁来，实则比她还要小一些，这会儿瞧着她，语气里竟是有几分撒娇之意。</p>

沈骊珠唇边微微簪出丝笑靥，摇头道：“不行。阿遥你听话，在家等我回来。”</p>

见着儿子儿媳依依惜别的画面，陆夫人笑吟吟地道：“瞧瞧，这新婚的小夫妻就是一刻也分离不得，也就一两日的功夫就回来了，还这么舍不得。”</p>

儿子儿媳感情好，陆夫人是很乐见其成的，只是遗憾幼子病弱体虚，恐子嗣难以为继。</p>

不过呢，这话也没有咬死，只是子嗣艰难，不代表一定没有。</p>

阿遥近来气色渐佳，陆夫人认为都是这个儿媳妇是娶对了，看向骊珠的眼神也越发满意。</p>

陆夫人也相信等阿遥熬过那高僧说的二十岁生死大关，今后定会是越来越好，儿女双全的。</p>

甚至见阿遥如此不舍骊珠，陆夫人都有种冲动，开口让骊珠留下了。</p>

但，又想到长媳卫若娴大着个肚子，随行是离不开大夫的，终究是没有开这个口。</p>

她不知道，宿命就是这般弄人，就是自己这一犹豫，一迟疑，生命里有什么东西就这样注定要失去了……</p>

雪落屋檐下。</p>

沈骊珠被浅碧扶着登上马车，浅粉色的绸面披风像是来年春日的桃花，在雪地流光中旋出美丽的弧度。</p>

她发却是乌黑，绾成妇人髻，脑后珍珠压襟落在披风上，似有琳琅之声作响。</p>

陆亭遥执伞站在廊下，伞面水墨映着眉眼，他看着妻子的背影，不知为何心生了丝不安，忽然唤了声叫住她，“骊珠。”</p>

沈骊珠站在车辕上，闻声回首，鬓边步摇在颊边轻轻晃漾了下，出行时戴着的面纱也被风微微旋起——</p>

她浅笑了下。</p>

眼底倒映着他。</p>

所以，便未曾注意到，有一道阴暗恶毒的目光同样落在了自己身上……</p>

马车出发。</p>

车厢里燃着银霜炭，并不寒冷。</p>

小案几上还摆着点头茶水等。</p>

浅碧笑着打趣道，“姑爷可真是舍不得小姐，虽然身被留在了府里，想必心早就随着小姐一起来了。”</p>

沈骊珠脸上一热。</p>

也觉得车厢里暖和了起来，便将披风脱下，领口没了那圈雪白漂亮的绒毛遮挡，那细嫩的颈边便露出些许鲜艳未褪的痕迹来。</p>

被浅碧目光狭促地指了指，沈骊珠这下脸彻底红了，羞恼地嗔道，“你这丫头，早知道就带朱弦，不带你了。”</p>

朱弦性格沉静些，就算看到，也不会如浅碧这般调笑她。</p>

浅碧连忙撒娇道，“我的好小姐，我错了，再不敢笑了。”</p>

她只是没想到，姑爷那般谪仙似玉的人，也挺……</p>

沈骊珠抿唇，嗔了浅碧两句，脸上的热意却未褪去。</p>

其实，她与阿遥的房事并不频繁。</p>

她念及阿遥的身子病弱，总是不许他多要，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她要去寒山寺离开几日吧，昨夜阿遥有些失控，缠着她要了两次，还留下了痕迹。</p>

又被浅碧这丫头看到，借此打趣她。</p>

沈骊珠骨子里是羞涩的，哪怕嫁为人妇，夫妻欢好实是正常，但被人知晓，她仍旧不禁脸红。</p>

…</p>

此行，没有什么波澜的抵达了寒山寺。</p>

抵达时，已是晚间。</p>

女眷们在寺中厢房留宿了一晚，用了顿斋饭，第二日才起来参拜添香油。</p>

虽然主要是卫若娴想替肚子里的孩子求个心安，但骊珠想，总归是来了，便也替阿遥求个平安罢。</p>

她步入大殿，只见佛身透着金光，宝相庄严。</p>

沈骊珠在蒲团跪下，闭上眼，合十祈。</p>

素手拿起地上的经筒，摇了摇，落下一根签来。</p>

她拾起，跟在小沙弥身后，去向大师解签。</p>

却听大师说，“女施主，此签乃是下下之兆……”</p>

沈骊珠心仿佛蓦地被什么攥紧，也没听清大师后面说了些什么。</p>

脑海里只不安地萦绕着一句，难道阿遥注定无法度过二十岁么……</p>

最后，有些失魂落魄地谢别大师，直至登上回府的马车，骊珠都在想着那枚下下签。</p>

倒是浅碧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小姐，您没事吧，您说句话吧，不要吓浅碧啊……”</p>

沈骊珠微微抿唇，摇头。</p>

她想通了。</p>

信则有，不信则无。</p>

阿遥的身体，明明已经越来越好，他定能陪她很长久，而一枚签文并不能代表什么的，对，就是这样……</p>

正在沈骊珠这般近乎抱着自欺欺人的心态安慰自己时，马车忽然猛地晃动，然后停了下来。</p>

车厢里，小案上的茶点都翻落，落到了地毯上。</p>

浅碧明眼手快，及时扶住了骊珠，然后才掀开车帘质问——</p>

“怎么回事，差点摔到了夫人？！”</p>

谁知，车夫却是劫后余生般地舒了口气，才开口解释道：“浅碧姑娘莫生气，实在是前方忽然有大树拦腰倒下，拦住了去路，若是不勒住缰绳，恐怕我们的马车就刚好被砸个正着了。”</p>

她们一行总共有四辆马车，陆夫人在最前面那辆，陆如薇最后，而骊珠坐的是第三辆。</p>

谁也未曾想到，在通过此处，突然有大树倒下。</p>

此处是寒山寺回金陵城的必经之路，也是最为狭窄的一片山道，宽度恰好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行。</p>

而偏偏——</p>

这大树早不倒，晚不倒，在前面已经通过了两辆马车时，才突然倒了下来，顿时将整个队伍截断成了前后两半。</p>

此时，前方的车辆听见动静也停了下来，“怎么回事？”</p>

沈骊珠听见陆夫人的声音在问。</p>

奴仆做出了同样的回答。</p>

陆夫人倒也临危不乱，指挥家仆和护卫，“去，赶紧去把那拦路的树子挪开。”</p>

众护卫应了声，“是。”</p>

正准备搬树时，惊变突生——</p>

一群黑巾蒙脸的大汉，忽然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个个手里提着刀，还有骑着马的，惊起山中鸟雀和蹄边尘土……</p>

有个婆子嘶声惊叫，“是土匪啊——”</p>

沈骊珠也倏地白了脸，捉紧了浅碧的手。</p>

怎么办？</p>

从来只听说江南水匪凶残，却不曾听闻金陵城外的繁华之地，竟然也窝藏有土匪。</p>

若是他们只要食物、御寒冬衣、或者银钱还好……</p>

偏偏她们这里众多女眷。</p>

“浅碧，快下车。”沈骊珠忽然捏紧了浅碧的手，低声急切道，“我们快到前面去！”</p>

浅碧腿都吓软了，却还是乖乖听小姐的。</p>

陆如薇显然也想到了，偷偷地下了车，往前头的车辆跑。</p>

此时，陆夫人出了马车，她亮明身份，企图跟土匪交涉，“我们是金陵知府陆大人的家眷，各位壮士想要银钱，我们可尽数允之，只求不要伤了女眷性命！”</p>

谁知，那黑巾蒙脸的大汉却冷笑一声，道：“原来还是官眷，老子这辈子还没尝过官眷的味道呢，不知道这贵族家的小娘子是不是比青楼那些姑娘还要细皮嫩肉些……”</p>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p>

“哈哈哈……”</p>

如此含着羞辱意义的话，叫陆夫人气红了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