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天家父子，恶毒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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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李延玺冷笑不减，“父皇是在帮我，还是在帮您自己，你我心里皆清楚，不是么？”</p>

他所做，不过是为了贵妃。</p>

若沈骊珠不是贵妃的侄女，父皇会下这道圣旨么？</p>

不会。</p>

他更乐意给他添堵。</p>

明德帝慢慢地笑了，“扶渊，可你明知是‘陷阱’，不还是依旧跳了进来吗？”</p>

“现在的你，能够体会到朕年轻时的心情了吗，你见沈骊珠是如何，朕当年待贵妃也是一样的。”</p>

“不。”李延玺却眼睛也不眨一下，心里并未因此有丝毫动容，“她们不一样。我的阿姮善良，她绝对不会去害人，而母后当年腹中的公主是如何没了的，母后又为何郁郁而终……”</p>

“父皇您忘了，我却永远也忘不了。”</p>

或许明德帝的真爱是贵妃，但提起早逝的皇后，心里大抵也是有那么一两分的真心和愧疚在的，竟是一时沉默了下来。</p>

李延玺声音黯哑，又道：“而且，我与父皇也不一样。”</p>

“当年您既心爱贵妃，就不该娶了我母后，偏偏娶了母后，您又放不下她，非要去招惹，到头来，谁都被辜负。”</p>

“我厌她，恨她，是因为她害了母后，但就公允而言，贵妃进宫前，也或许是个善良的女人，不然不会叫父皇您经年难忘。”</p>

“而我……”</p>

“绝对不会重蹈您的覆辙。”</p>

“从一开始，我打算许给阿姮的，就是正妃之位。”</p>

末了，李延玺唇绽了笑，轻嘲着指控道，“若不是您的那道圣旨，横插一笔。”</p>

殿里并无他人，这对天家父子的谈话，气氛算不上和睦，甚至隐隐透着剑弩拔张，却也有着父子间谁也无法插足的古怪感。</p>

“你母后和你妹妹……是朕的过错。”明德帝闭上了眼，“扶渊，这么多年，你终于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p>

李延玺神色淡凉，“这么多年，父皇也是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过失，不是么。”</p>

他们是父子，但也先是君臣。</p>

所以，即便有血缘羁绊，和几分父子情，相处起来却难免缺少真诚。</p>

这种遗憾深藏心间，谁都不会提起，此生都无法弥补。</p>

“父皇。”李延玺忽然开口唤了声，在一室寂静里，抬起眉眼，坚定地道，“儿臣要立她为正妃，请您收回前面那道圣旨，重下第二道圣旨。”</p>

哪怕太子的话短暂地勾起了明德帝心中的愧，但帝王毕竟是帝王，很快就将那无用的情绪给敛去，回答了两个字，“不行。”</p>

李延玺眸光一暗，“为何不行？这不正是父皇想要的吗？”</p>

明德帝淡笑了声，“扶渊，你也不必试探朕，朕不妨告诉你，若是三年前，朕会下这个旨，让沈骊珠做你的正妃，但是现在……不行。”</p>

天子的笑，未达眼底，“因为她嫁过人。”</p>

“可我不在乎！”李延玺据理力争，掷地有声。</p>

“二嫁之身，怎能做太子妃。”明德帝挑眉而笑，眸色幽潋，提醒道，“太子，这可是你当年自己说过的话啊。”</p>

李延玺浑身一震。</p>

是。</p>

他说过。</p>

李延玺攥紧了手，指节透出雪色。</p>

过了片刻，才慢慢笑了。</p>

“原来，是这样。”</p>

那笑，有些冷，有些嘲。</p>

因为他与太后曾联合朝臣力阻他立心爱的贵妃为后。</p>

所以，他也不叫他如愿，是吗？</p>

明德帝嘴角弧度不改，道：“扶渊，你也不必这样看着朕，天子之令，不可朝令夕改，朕现在不能允你立沈骊珠为正妃，但……”</p>

“待她将来生下子嗣，你想将她扶正，朕不会再阻你。”</p>

李延玺冷笑。</p>

贵妃无子，不能被立为继后。</p>

这一点，也是他当年曾说过的。</p>

明德帝挑眉，似笑非笑，“还是说，你的女人也跟朕的贵妃一样，不能生育？”</p>

李延玺咬牙，隐忍道：“——当然不是！”</p>

“那么，此事便就这么定下了，再无异议。”明德帝面容似有了丝疲惫，摆了摆手，“好了，天色已晚，朕也倦了，你先下去吧。”</p>

…</p>

从明德帝那里出来，太子没有即刻回东宫，而是去了坤仪殿。</p>

坤仪殿是先皇后寝宫。</p>

自从孝懿皇后仙去后，这里便被封了起来，再没有人入住。</p>

李延玺抬手，叫景清以及宫人在外等候，自己则缓步入内。</p>

打开殿门，里面一切陈设如旧，仿佛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还在。</p>

他望着满殿沉浮光影和寂静，轻叹着唤了声，“真是许久未来看您了……”</p>

说罢，太子取起烛台，将坤仪殿中的宫灯铜烛，一一燃亮。</p>

他眉目低垂，侧脸虔诚，倾灯百盏。</p>

光线暗沉的坤仪殿，顿时明亮起来，照亮殿中先皇后的画卷。</p>

李延玺站在画前，长身玉立，眸光落在画上：</p>

“母后。”</p>

坤仪殿里的灯火，一亮就是彻夜。</p>

…</p>

翌日。</p>

永安侯府，松鹤堂里。</p>

虽然三年过去，沈老太太却依旧头发乌亮，不见苍老，脑上戴着红宝石抹额，有种簪缨世家养出来的雍容。</p>

人老觉浅，她早早的就被孙妈妈服侍着起身，喝了碗金丝燕窝粥配梨花小卷，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才慢慢地开口道：“听说，二丫头昨个儿回来了。”</p>

孙妈妈微微躬身，双手递上一盏玫瑰花水，回答道：“是呢，二小姐昨日是在明珠小楼住下。在这之前，兰姨娘和四小姐还到芳菲院里头，很是闹腾了一顿呢。”</p>

又笑了一笑，“不过，兰姨娘母女，最后倒是铩羽而归。”</p>

沈老太太嘴角勾起嘲讽，“齐氏性情软弱，素来无用，到底是商户出身，上不得台面。”</p>

“当年老侯爷为了恩情，让庶子迎娶齐氏，也算是全了承诺。没想到却是这庶子承袭了爵位，最后倒让这商户女成了侯爵夫人。”</p>

“可惜我的儿命短，也没有个做贵妃的好妹妹！而这齐氏，若不是有个好女儿，在后宅里也是立不住的！”</p>

说到最末，沈老太太雍容的面孔变得刻薄起来。</p>

明德帝偏宠沈眉妩，属于她儿子的爵位，越过她尚在襁褓里、幼小、还没长成的亲孙儿，旁落到了那个没用的沈长宗头上。</p>

昔年，明德帝和沈眉妩还有意培养沈骊珠做太子妃，这样一来，永安侯府爵位再不可能由她亲孙子继承！</p>

她心里能不恨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