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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骊珠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尾浅覆金箔,竟然华贵美艳得摄人,一时神色微震,“这是……”</p>

“这叫金箔妆,是从民间传来的,近来在京城很是风靡盛行,教奴婢给学了来,今日用在娘娘颊面上,却感觉正正好呢。”姑姑笑道。</p>

骊珠略微失神。</p>

金箔妆面,是她当日出嫁时,为了覆去眼尾的浅痕瑕疵,以金箔和珍珠妆饰。</p>

没有藏私,教给了金陵的妆娘。</p>

没想到,竟然传到了京城来。</p>

甚至……</p>

这样的妆容,在她即将嫁入东宫,成为太子侧妃的这天,又再次回到了自己脸上。</p>

然而,人面依旧。</p>

却……</p>

物是人非。</p>

望着镜中仿佛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沈骊珠抬手,抚上容颜。</p>

或许是她眉目间不小心流露的恍然,姑姑倒有些态度谨慎起来,“娘娘,可是这妆面有何不妥吗?若是娘娘不满意,奴婢可为您换掉……”</p>

“不必。”</p>

红衣华贵,金箔艳丽。</p>

乌黑的长发间挽着数枚鎏金的簪子,长长的流苏垂落下来,将她整个人映衬得华贵美艳不可方物。</p>

唇脂浅抹,便显潋滟。</p>

这次,添妆的人里再没有宝衣和如薇,换成了三妹妹沈芷音。</p>

沈芷音明明年龄还要小她些,却是穿着安国公府夫人的端庄袍服,生生将容色都压了下来。</p>

“二姐姐今日出嫁,芷音为您添妆。这支金钗,就让芷音亲手给你戴上,好不好?”</p>

对她,骊珠心里有愧,遂道了声“好”,微微低头。</p>

沈芷音含笑抬手,将金钗插入骊珠发间。</p>

落手时,袖被不小心轻轻掀开,却露出手臂上一抹淤青污紫的痕迹来,新旧相叠。</p>

那并不是什么欢好过留下的痕迹,更像是……被人打的。</p>

沈骊珠眼尖瞥见,瞳孔微微紧缩,一把将沈芷音的手给扣住了。</p>

可能是太过用力,沈芷音疼得蹙眉,嘶了口凉气,见骊珠掀开她的袖子,问:“这是怎么回事?”</p>

沈芷音只觉得羞窘,就好像是自己身上的遮羞布被人扯落一般的难堪,连忙想以袖子掩住臂上新旧交叠的累累伤痕,眼泪也含了泪光,“二姐姐,别问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为了我耽误了吉时……”</p>

最后,分明苦主是她,却红着眼圈向沈骊珠小小声地哀求道,“求你了……”</p>

“好。”沈骊珠压下胸口激荡情绪,替她拉下衣袖,整理了袖口,才慢慢道了一个字。</p>

她只知道,沈芷音或许嫁得不好,却没想到她嫁得这样不好。</p>

那人还打她。</p>

愧疚和愤怒,就像潮水将她灭顶。</p>

沈芷音却还说,今日是她大喜。</p>

如何能喜?</p>

沈骊珠紧紧地握了握沈芷音的手,深深地凝了她一眼,道:“芷儿,今日之后,我们姐妹择空一叙。”</p>

沈芷音含泪点了点头。</p>

这姑姑也是见惯了风波的人,今日见了这等秘闻,也跟没事人一样,只装作不知,弯身在骊珠跟前道了句,“娘娘莫哭,弄花了妆面,可就不好了。”</p>

闻言,沈芷音满脸羞愧道,“瞧,都怪我,害二姐姐这样。我也添完妆了,就先退下。”</p>

沈芷音起身告辞,出了琳琅阁。</p>

外面,云姨娘迎上来,面色有丝焦灼地连声询问道:“如何,芷儿,二小姐可愿帮你逃离安国公府那个魔窟?”</p>

沈芷音拿出帕子,擦了擦泪水,淡淡说道:“她看见了我袖里的伤痕,应当是会的帮我的。”</p>

“都说太子殿下甚是爱重侧妃,今日册封之礼堪比迎娶太子妃排场,连青鸾殿也是给了她住……”</p>

“如今,也就只有做了太子宠妃的二姐姐,能够帮我了。”</p>

云姨娘本是很忠心齐幸芳的,也很尊敬骊珠这位二小姐,谁叫她是奴婢,齐幸芳是主子呢。</p>

但,听着女儿沈芷音说,那位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对骊珠是如何如何宠爱,堪比昔时皇帝对贵妃了,云姨娘再看了看嫁得不好的女儿,难免心生比较,然后一时间悲戚从心中来。</p>

“二小姐再嫁,竟然还能嫁得太子,而我的芷儿你却要委身那安国公……”云姨娘真是心疼不已,呜咽地哭出声来。</p>

沈芷音用手帕替云姨娘擦了擦眼泪,“好了,今日是二姐姐大喜,姨娘与我这般哭,教人瞧见可就不好了,知道吗?”</p>

…</p>

琳琅阁里。</p>

妆毕,一名小婢递上织金团扇,骊珠接过,以扇遮住容颜,长长的裙摆明艳曳地。</p>

在数众宫人的簇拥之下,她拜别了父母,登上十二翎羽的鸾驾的仪仗,由禁军护送至宫中。</p>

这是迎娶太子妃才有的规制,如今却只用来迎一名侧妃。</p>

金钱开道,数十万的铜板与鲜花花瓣纷繁洒落,捡到钱的百姓们纷纷朝鸾驾里那道被数丈绯艳轻纱遮住,却隐约透出的纤细身影跪下叩拜,“太子殿下千岁,娘娘千岁——”</p>

皇室册礼跟民间嫁娶不同,没有三拜高堂,只有聆训听封。</p>

从大晋开国以来,不论东宫,还是后宫的妃嫔,册封大典都在名叫“明光殿”的地举行。</p>

明光殿中,悬挂一排疑似祭祀所用的古钟,上头纂刻着繁复的图案和文字,数名司礼官敲响奏成一首悠远古老的曲子。</p>

红毯铺开数十丈,也有取民间的“十里红妆”之意。</p>

沈骊珠端行矩步,嫁衣明艳曳地,踩着那红毯,步步生莲般,走上殿中。</p>

余光轻瞥——</p>

今日这等场合,宫中许多人都在,慈安太后,明德帝,贵妃,甚至是未有帝室血脉,却被天子封为轻衣侯,在宫中处境尴尬的李照夜也来了……</p>

他分明最是不喜这种场合的。</p>

在冗长而繁琐的一系列礼仪里,册封礼算是完成。</p>

其实到最后,沈骊珠都有些记不清是如何回的东宫。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重华宫的床上,织金团扇依旧遮着容颜,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着。</p>

(/59886/59886472/11440018.htm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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