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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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我太累了，特别想去哪儿走走。我给陈东海打电话，东海说这段时间他也太累了，我俩一拍即合。于是，东海又约了朱达仁、张怀亮。我们商量后决定去东山风景区。</p>

星期天上午，一辆沙漠风暴越野车挂着公安牌子停在兰京大酒店门前。酒店的工作人员往车上搬完饮料后，陈东海坐在了正驾驶的位子上，我和朱达仁也上了车，可是张怀亮好像还在等什么人，他围着车一边打手机一边来回踱步。</p>

“怀亮，差不多了，上车吧。”朱达仁催促道。</p>

“等一下，花落落非要跟着，全是男的也没意思。”张怀亮笑着说。</p>

一听花落落的名字，我心里一阵发热。花落落是兰京大酒店的大堂副理，去年从清江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我和花落落认识得益于张怀亮，每次在兰京大酒店聚会，张怀亮都邀请花落落坐陪。说心里话，我第一次见花落落就有一箭穿心的感觉。花落落每次见到我的眼神也仿佛撞开了灵魂之门。只是我碍于身份一直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次出游，张怀亮让花落落跟着，可能别有用意。</p>

这时，陈东海扭头说：“雷默，我看这丫头平时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呀。”</p>

“可别这么说，人家还没出嫁呢。”我不动声色地说，心想，“看来这几个小子没安好心，这是要拉我下水呀！”</p>

“雷默，东海没瞎说，落落听说你去，非要跟着，撵都撵不走。”张怀亮干脆捅开了窗户纸。</p>

陈东海和朱达仁哈哈坏笑起来。</p>

“哥几个拿我开涮，是吧？”我脸色燥红地说。</p>

不一会儿，从兰京大酒店里走出来一位神鬼之笔的美貌小姐，约摸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了件水红碎花连衣裙，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黑玉般晶亮的眸子，雾一般长长的睫毛，头发不长也不短，发型考究而不招摇，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一举一动如水畔杨柳，风中修竹，无法不让人留心凝视。</p>

“这丫头是越来越动人了。”陈东海赞叹道。</p>

我望着迎面走来的落落，心想，这是一个能让男人灵魂激荡的女人，既不失女性的柔美，又避免了夸张的艳丽，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女人，我必须拿出足够的理智让自己冷静。</p>

沙漠风暴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驶出高速公路便上了弯弯曲曲的盘山路，车紧贴着悬崖峭壁，朝上绕着，一路上，一条大河始终跟随着我们。</p>

花落落坐在了我的身边，面颊绯红，笑声爽朗，白皙的皮肤散发出一种清香，在车中弥漫，让男人们产生欲望。</p>

车很快下了盘山路，在山谷间行驶。山势较缓，两岸的美景若昙花在眼前匆匆而过，一路上，朱达仁、陈东海和张怀亮不停地讲着笑话，大家开心地笑着，我却没怎麽说话，心里还是放不下副局级干部招聘的事。之所以放不下，是因为我太想给我老父亲一个惊喜了，考大学时，本来我父亲希望我考中文，圆他老人家的作家梦，可是当时喊的最响的口号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生物系，到大学后就后悔了，我发现自己真正的梦想是从政，如果学文科很容易进政府机关，可是我偏偏选择了学理。尽管如此，大学毕业时刚好赶上东州市政府招聘，我毅然决然地报了名，并且以第一名的成绩叩开了仕途之路的大门。从那以后，父亲就希望我在仕途上有所发展，然而走上这条路以后，我才发现，这条路不是横着的，而是竖着的，根本不能走，只能爬。</p>

“默哥，”花落落见我一直心事重重的，微微上翘的嘴角露出些许调皮与天真，脉脉含情地说，“出来玩就别老想着工作，我考你个问题行不行？”</p>

大家一听花落落要考我，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p>

“好啊，大小姐出的问题一定有意思。”陈东海起哄道。</p>

“什么问题？”我心旌荡漾地问。</p>

几次接触，我深知花落落是个博览群书的女孩，既活泼可爱，又机智敏锐，这可能与她的家教有关，我听张怀亮说她从小是孤儿，在叔叔家长大，他叔叔不仅是美术学院的教授，而且是个著名画家。对付这样的女孩，平庸的头脑很难应付。</p>

“如果把世界一分为二，你会怎么分？”花落落仰着白腻如玉的鸭蛋脸，忽闪着大眼睛问。</p>

这是一个很深的哲学问题，我没敢冒然回答，沉思间，朱达仁抢先插嘴说：“落落，这个问题问雷默等于难为他，别忘了他是学生态的，我才是学哲学的。”</p>

“达仁，”我不服气地说，“你知道什么是生态吗？就是生物与其生存环境之间的关系，生物当然包括人了，那么人与其生存环境之间的关系，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恰恰是哲学最古老的命题，因此，生态学有一个分支就叫生态哲学。我是理学硕士，如果将世界一分为二的话，当然是分成理性的和非理性的了。”</p>

陈东海一边开车一边说：“要让我分，我看只能分成人治的和法治的。”</p>

朱达仁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用权威的口吻说：“你们别忘了落落的问题，正是我的专业，从哲学上分，只能分成物质的和精神的。”</p>

张怀亮当即反驳说：“这不过是柏拉图的二分法，从哲学上分，也可分成肉体的和灵魂的。”</p>

陈东海不服气地说：“如果这样分，那分法可太多了，我看完全可以分为现实的和历史的。”</p>

我见落落听我们争辩，像个女巫似的咯咯地笑，便微笑着问：“落落，你认为应该怎么分呢？”</p>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爱更重要的吗？”花落落诡谲地说，“如果让我分，只能分为爱着的和不爱的，你说呢，默哥？”</p>

“落落，”陈东海逗趣地说，“女人的爱可离不开男人，你还不如干脆将世界一分为二为男人和女人呢。”</p>

大家一下子被逗得开怀大笑，我发现花落落的脸红得像康乃馨。</p>

沙漠风暴越野车终于下了盘山路，山里的空气沁人心脾，到处都飘荡着绿色的清香。车行途中，一处山清水秀、绿树环抱的所在，有一座小木楼，楼前立了一块木牌：“钓鱼、烤鱼”。</p>

快到中午了，大家也都有些饿了，朱达仁是个钓鱼迷，他一看见“钓鱼、烤鱼”的牌子就嚷嚷道：“东海，那儿有钓鱼烤鱼，赶紧开过去看看，没准儿中午饭咱就在这儿吃了。”</p>

“达仁，你真是个钓鱼迷，一看见‘钓鱼’两个字，魂儿都没了。”张怀亮笑着说。</p>

陈东海掉转车头，驶往小木楼。车停在小木楼前，一对儿年轻夫妇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女主人走在前，长着圆脸盘，肤色不算白净，然而有着长年在山野里劳作的那种健壮的红润。男主人更是黑黝黝的脸色，宽宽的嘴岔，尽显山里人的淳朴特色。</p>

我们刚下了车，女主人就热情地问：“几位大哥，在这儿吃午饭吗？俺这儿有山野菜，还有新鲜的虹鳟鱼。”</p>

只见一条溪水流过小木楼，小木楼前溪水两头截住形成了一个池塘，池塘中的虹鳟鱼成群结队地漫游着，看得人心里直痒痒。</p>

男主人憨笑着说：“你们自己钓吧，钓上来，俺们给你们烤着吃。”</p>

我听人说过，这地方产虹鳟鱼。虹鳟鱼必须生长在温度低的流动的溪水中。朱达仁迫不及待地拿起鱼杆，男主人递给他一团鱼饵，朱达仁抛钩入水，不一会儿，一条活蹦乱跳的虹鳟鱼被钓上来了。</p>

花落落高兴得不得了。她从男主人手中接过鱼杆儿，抛钩入水，池塘里的鱼特别多。不一会儿，一条大虹鳟鱼咬了钩。这条虹鳟鱼劲儿很大，拽着花落落围着鱼塘转圈跑。花落落有些手忙脚乱，不停地喊：“雷默哥，雷默哥，快帮帮我。”逗得大家哈哈大笑。</p>

我赶紧拿起鱼网，帮花落落把鱼拽到池边。然后用鱼网捞出虹鳟鱼。这条鱼好大，足有三斤多。男主人接过虹鳟鱼一边收拾一边烤，女主人也连忙收拾好小木楼前的小石桌，端上来山野菜。大家兴致勃勃地围坐在小石桌旁。</p>

鱼香扑鼻，我却被花落落脉脉含情的目光分裂成两半，一半是喝酒吃鱼的我；一半是想入非非的我。</p>

花落落是个纯情大方的女孩，喜欢你，看你的目光就火辣辣的，此时她见我被她目光逼视得低着头，便俏皮地问：“默哥，你说鱼躲在哪里最安全？”</p>

我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躲在水里最安全了。”</p>

“不见得吧，”花落落鼻子微微翘起，睿智地说，“我们吃的这两条鱼刚才就躲在水里，这会儿连肉带灵魂都进我们肚子里了，可见，鱼即使躲在水里，也不安全，是不是？”</p>

我知道花落落话里有话，她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鱼，她是钓鱼者，即使我躲在水里，她也吃定我了。我心想，不能让这丫头小看了，于是，我不甘示弱地问：“落落，难道鱼也有灵魂？我记得奥古斯丁说过，人是一个伟大的事物，是照着神的形象和样式造的，不是指他所穿戴的必死的身体，而是指他的理性灵魂，正是因为他具有理性灵魂，才使他享受一切兽类所没有的尊贵和荣耀。可见，只有人类才有灵魂，鱼是没有的。”</p>

陈东海当即表示支持，“雷默说得对，人是万物的尺度，当然只有人才配有灵魂。”</p>

“东海哥，”花落落噘着小嘴儿反驳道，“我却认为万物是平等的，人并不比鱼高贵，毕达哥拉斯就认为，灵魂是可以轮回的，不朽的灵魂可以转化成各种其他物种，一切生命形式因此就有联系了。可见，不仅鱼有灵魂，万物都有灵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