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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问自己,人是什么?我现在的答案是,人是任凭命运摆弄的玩物。命运让我们生活在夹缝之中,一边用山羊角诱惑你,一边用舵桨制造龙卷风。只是这次卷走的不是我,而是杨娜。</p>
中午,杨娜急匆匆地回到家,她一进家就委屈地哭了起来。我不问发生了什么,心里也猜出了八九分,但还是下意识地问:“娜,是政审的事不顺利吧?”</p>
杨娜一边抹眼泪一边气愤地说:“我一上班,公司老总就把我叫到办公室,像笑面虎似的说,‘这次到美国波音公司培训,我看就别去了。’我吃惊地闻,‘为什么?’老总说,‘我也知道机舍难得,你是凭本事考上的,不过,公司组织部的人到市政府办公厅开你爱人的政审材料,他们就是不给出,我也是投有办法,你知道,没有你爱人的政审材料,办不了手续。这次不去,还有下次嘛。’我一听就急了,问他,‘如果开来我爱人的政审材料呢?’老总说,‘那你就正常走,不过最晚不能超过明天晚上。’默,我觉得这次出国已经不是一张政审材料那么简单,如果走不成,所有人都会怀疑我们的清白,我已经郑重地告诉公司领导,‘我丈夫是清白的,他什么事也没有,我一定能开来政审材料!’默,张国昌境外豪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单位凭什么不给你开政审材料?”</p>
我默默地抽着烟,强忍一腔怒气听完妻子的诉说,然后把半截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内,咬着牙说:“我早就料到了,有佟广真在,这事不会顺利。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他妈的搞株连!娜,你先别急,我先给佟广真打个电话。”</p>
我静了静心,拿起电话就拨通了佟广真的手机。</p>
“佟秘书长,我是雷默。”我尽量平静地说。</p>
“雷默啊,什么事?”佟广真打着官腔问。</p>
“秘书长,关于我爱人出国的事,我的政审材料,您得说句话呀,蔡小亮凭什么不给开呀?”我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问。</p>
“雷默,不行啊,张国昌的案子还没有结,万一出什么事谁负责呀?这个事,你也要理解组织的难处。好吧,就这样。”说完,佟广真就武断地挂断了电话。</p>
“秘书长、秘书长……”我不依不饶地拨佟广真的手机号,手机已经关机,我气愤地骂道:“妈的,这个落井下石的小人!”然后决绝地说:“娜,我就是跟你离婚,也要让你出这个国。走,跟我去找中纪委的杨处长。”说完我拽着杨娜的手就往外走。</p>
杨娜迟疑地问:“那能行吗?”</p>
我像发怒的狮子说;“怎么不行?中纪委的杨处长说过,有困难,找他们。”</p>
我义无反顾地打了一辆车,和杨娜毅然决然地来到省迎宾馆十五号楼,此时正值午休时间,走廊里静极了,除了总台的服务虽外,连个人影儿也看不着,我俩走到一五一九号房间门前,互相凝视地看了一眼,杨娜的目光充满了绝望,我受不了妻子这种目光,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扼住命运的咽喉,给杨娜以希望。</p>
我心里一横,敲起门来,敲了半天也没人答应,便壮着胆子推开了房门,我拉着杨娜的手走进屋,外屋没人,我毫不犹豫地敲了敲里屋的门。终于有人问:“谁呀?等一等。”</p>
不一会儿,杨处长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p>
“雷秘书,”杨处长惊异地问,“有什么事吗?”</p>
“对不起,杨处长,”我抱歉地说,“打扰您午休了。这是我爱人杨娜,您说过,有困难找组织,今天,我们俩有一个十万火急的困难。”</p>
杨处长温和地说:“别着急,慢慢说。”</p>
我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情况,杨处长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没处理过这种事情,研究一下再说,你们先回去吧。”</p>
我态度坚决地说:“杨处长,我爱人只有一天的时间了,我今天一定要等到你们研究的结果。我坚信组织上对一个年轻干部一定会负责任的。”</p>
杨处长看了一眼旁边抹眼泪的杨娜,同情地说:“好吧,我今天一定给你一个答复,你们先回去吧。”</p>
我将信将疑地说:“好吧,谢谢杨处长。”</p>
从十五号楼走出来,我和杨娜像一对无助的孤魂迷失在既定的路途,我们没有飞毯,像是骑在驴背上忐忑,然而,驴被桑丘·潘沙牵走了,我们就这么悬着,虚无缥缈地悬着,这无疑是危险的颠簸,我曾经像星宿一样幻想的心不再跳动,而是像脚下受伤的石子儿一样死寂。杨娜一只手紧紧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默默地抹着眼角,我无助地想起哪位哲人曾经说过:“何必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见全部人生都催人泪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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