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献宝【谢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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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0年9月，晨，大英博物馆。</p>

排在大门口等着开馆的蜿蜒的长队，浓雾笼罩之下如盘桓的巨蟒，看不到头。</p>

“大清国还在奴才长、奴才短呢，他们就有了这么好的博物馆，还向民众开放。”</p>

身穿黑色羊呢大衣的男人憋闷地叹了口气，将帽檐压得极低，沿着街边角暗处走到博物馆的公示栏前，这才微微抬眼，露出了黑色的眼睛。</p>

大门一侧的公示栏，上头密密麻麻写着这几日博物馆的重要事项。</p>

“博物馆礼聘剑桥大学、牛津大学的自然哲学家10名，投入馆务。”</p>

“收藏家理查德捐献600尊埃及文物、405本埃及古书籍，其中古书籍为埃及古代史、民族志等。”</p>

“达尔文首版《物种起源》已复印，阅览室可借阅。”</p>

此时，大清国的圆明园修得熠熠生辉，边挨打还有功夫嘲笑着欧洲人不洗澡。而彼时，欧洲却已经形成了完整的科学体系，并有大学教学系统对其支撑和延续。</p>

男人憋着气，目光落到到了这本达尔文这本生物学巨著的消息上。</p>

下写：上午9点，围绕《物种起源》著作中的“生物进化论”的讨论会，邀请剑桥大学生物学、植物学相关科学家主持，潘尼兹馆长亲临，学子凭借邀请函可参与讨论，民众凭借读者卡可旁听。</p>

“潘尼兹。”</p>

男人似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从嘴里吐出着三个字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一块糖，连带包装纸一起，丢进了嘴里。</p>

手摸了摸背着的藏在大衣底下的枪支。</p>

Lee—Enfield线膛步枪，11斤，沉得很。</p>

比起现代武器，这不过是件恩菲尔德兵工厂生产的老古董，但在1860年，这就是本时代最为先进的杀人利器。</p>

下个月，英法联军就将背着这把崭新的枪破北京，沉闷入肉的米涅弹伴随着火帽击发，一枪打瓢一个大清国子民的脑袋，风光无限。</p>

“第二次挨英法联军的打了，大清国还不长记性。”男人压了压帽檐，疾步走到大门口那几根罗马柱后头，隐匿到了阴影处。</p>

今天，是英法侵华战争破北京、火烧圆明园发生前的1个月，也是他穿越过来的第30天。</p>

男人的眸子盯着长街一端，眉眼并不锐利，也无杀气，仿佛浓雾中的湖泊，无风、无景。</p>

经过30天的摸索，早已明白不能回到现代，而历史也不可改变。</p>

但活在这乱世，总要做点什么。</p>

今天是个好日子。</p>

浓雾弥漫，嘴里有糖。</p>

宜入财、宜动土、宜杀人。</p>

一阵风吹过，尘土扬了起来。</p>

“呸，大门口的灰都这么大，这扩建真是没完没了。”</p>

“没下雨就行，附近几条街的地面就没好过，坑坑洼洼的，一下雨那才叫难受。”</p>

英国的九月份，很是寒凉，民众们紧了紧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埋怨了起来，只是虽埋怨，大家眉眼间却都是容忍和理解。</p>

“打大清国，听说进他们的皇城，好东西多，是得扩建。”</p>

“那群猪猡……据说遍地黄金，有数不胜数的稀世珍宝。”</p>

“温莎城堡和荷里路德宫，还有所有的军事博物馆，都在扩。”</p>

低头咀嚼着糖的男人听在耳里，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手下意识的再一次摸了摸枪。</p>

大拇指和食指位置有一层薄茧，薄茧上覆着密密麻麻的新的血泡。</p>

男人眼前浮现出历史书上的画面：破败的，被大火烧毁的圆明园，被掳走的文物，保守估计就有150万件。</p>

“1500000件。”男人的脸阴影里低了下去，“光一个圆明园，便这么多，而此时的大英博物馆……”</p>

此时的大英博物馆只有零零星星几件中国文物。</p>

而接下来……</p>

就是下个月，伴随着大清国收藏的历代珍宝被掳走，别说大英博物馆了，整个欧洲的博物馆、各宗教圣母院、皇家乃至私人收藏室，都将随之壮大，且世界闻名。</p>

一个中国的文物，便能喂饱整个欧洲。</p>

这么大的动作，大清国当真无人知晓吗？</p>

“让让！”远处传来了马夫的声音，清脆。</p>

马夫是个少年，也就十一二岁，很是清秀，马车刚停下便立刻跳了下来跪在地上，将瘦弱的身体拱成平的，如同凳子。</p>

帘子掀开，穿着灰色长衫外披黑色马褂的男人抖了抖袖子，将长辫子尖尖捋到身后的布带子里头，这才探出头来，看了眼大门后，很自然地一脚踩到了跪着的少年背部，稳当落地。</p>

右手咯吱窝下用手臂团兜着一个深色箱子，箱子雕龙盘桓，紫檀木的，看上去名贵得很。</p>

“老爷，我去问问。”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后，飞速拢了拢黄色长衫，又朝着男人弯了弯腰，低眉顺眼的。</p>

“多嘴。”老爷从齿缝里吐出这两个字。</p>

黄衫少年立刻双手垂到腿侧，弓着腰往后退了几步，跟在身后。</p>

“您好，鄙人姓章，由科登中尉引荐，前来拜见潘尼兹馆长，这是帖，请您过目。”</p>

大门口有个警卫厅，章老爷亲自把帖子毕恭毕敬递到窗户口，方才对少年阴沉的脸此刻却绽放出讨好的笑容，英文虽有口音，但很是熟练。</p>

这老爷姓章。</p>

不远处藏匿在罗马柱的男人，眼底亮了刹那。</p>

保卫只是斜着眼睛瞟了眼，便皱起眉头，“猪猡。”</p>

猪猡，是他们对背后拖着小辫子的中国人的统称。</p>

章老爷堆着笑，帖子也未落下。</p>

“鄙人来献宝的，潘尼兹馆长安排鄙人今日来，说是清晨给留了时间，单独会面。”</p>

黄衫少年很有眼力见，章老爷说话微微顿了顿的间隙，细瘦白皙的手便从兜里掏出了几个银锭子，从窗户那递了进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