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温柔乡，臭粑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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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天没搭理江辰，许是他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在我生日之后的第四天，突然心血来潮，又送了我一件极其“别致”的生日礼物——枕头。</p>

这枕头老沉！他扔过来的时候，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么重，虚虚地一接，结果险些闪了腰。</p>

“这是什么？”</p>

他扬了扬眉梢，“枕头啊！”</p>

“我当然知道是枕头，这枕头里装的什么这么沉？”</p>

我突然心里一喜，激动万分地接着又问：“啊，会不会是金子？”</p>

他鄙夷地横我一眼，哼道：“财迷！我会那么俗气么？这里面是樱桃核。”</p>

我嘿嘿笑道：“没听说过用樱桃核做的枕头。其实，俗气点的，我也喜欢。”</p>

他清了清嗓子道：“樱桃核可以避邪祛灾，驱毒健体。你身子不太好，所以送你这个。”</p>

“多谢。”</p>

“樱桃核煮了之后要晒得干透才成，这两天天阴，所以送迟了。其实，送礼不在于贵贱，更不在于时间，心意才重要，你说是不是？”他难得认真地说话，一副情深义重的表情，仿佛我是他的知己、至交。</p>

我抱着枕头也情真义切地感叹道：“江辰师兄你真好。”</p>

“叫我江辰即可，你叫四个字不累？”他瞥了我一眼，负着手走了。</p>

我激动地抱着枕头回了房间，当夜就用上了。</p>

第二天上午，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这樱桃核哪儿来的？这么多核，需要多少的樱桃？ 我心里藏不住事，立刻跑去问江辰。</p>

他正在后山的竹林边练剑，衣服下襟掖在腰间，英气潇洒。其实，说实话他没有不潇洒的时候，就是骂人，也端的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p>

玉霄剑在他手中翻飞，剑气凌厉，势如惊涛。阳光明媚，利剑挑起的光芒，泄玉流金一般。人在一团光影之中，如惊鸿掠过落日。</p>

微风从竹林间徐徐穿过，竹叶簌簌作响，越发显得溪边一片静谧。</p>

我靠在一棵大竹子上看着他，一时不忍打断。师父总说我用剑的招式规矩工整，但缺的就是气势和速度。他常让我观摩云洲和江辰，我好像看云洲的多，看他的少。今日静下心来细看，他比云洲师兄也差不了多少。</p>

这套逍遥剑法以一招长河落日收势，长剑一挽，杀气顿消。</p>

我情不自禁赞道：“江辰师兄，你的剑法越发的精妙了。”</p>

江辰回过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小末，你恭维人的时候，舌头好像是借来的，不怎么利索啊。”</p>

我赶紧道：“我说真的，不是恭维。”</p>

他笑眯眯地走过来，拍了拍我身后的大竹子，“这竹子真结实，撑了你这么久，怎么还没断？”</p>

这是什么话！我瞪着眼道：“我就是脸蛋圆一点，有那么胖么？”说起这事，我觉得有点冤，圆脸蛋就是没有瓜子脸显瘦。</p>

他瞥了一眼我的腰身，“好像腰也是圆的。”</p>

“胡说，那是衣服宽！”逍遥门为了彰显“逍遥”二字，衣服都做得比较宽大，是以，我裹在里头，逍遥得有点晃荡。</p>

他“嘿嘿”笑了笑，突然一伸胳臂，搂住了我的腰。</p>

我惊呆了！做梦也不会梦到的事情就这样光天化日晴天霹雳地发生了！</p>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飞快地放了手，一本正经道：“嗯，的确是衣服宽，腰确实很细。”</p>

这算不算非礼？我瞪着他暗自咬牙，琢磨着是跺他一脚，还是踢他一腿？</p>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退后一步，“嘿嘿”笑道：“淡定，淡定。话说你来找我不是为了看我练剑吧？”</p>

我想起来找他的正事了，于是问道：“那么多樱桃核你哪里来的？”</p>

他看了我一眼，低下眼帘擦了擦手里的剑，漫不经心道：“我积的，积了四年。”</p>

什么？积了四年！我瞬间就被他感动了，心里对他的成见就像是河面上的冻冰被艳阳融化，哗哗啦啦地流走了。</p>

我情不自禁道：“江辰，你其实好起来，也好得让人惊讶。”</p>

他抬起眼眸斜了我一眼，“我一直都很好，你难道没感觉到？”</p>

我“嗯”了一声，极其慎重地说道：“偶尔感觉到。”</p>

他似是不满，皱着眉问：“多久‘偶尔’一次？”</p>

我想了想，答曰：“半年。”</p>

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p>

我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后悔，诚实是个好品德，但有时候，善意地撒个小谎也是必需的。看着风流倜傥的江师兄被我气得硬邦邦得像个竹竿，我心里实感罪过。</p>

晚上，我闲着没事，在灯下把枕头挑开一个小口，将里面的樱桃核倒了几颗出来。樱桃核干干净净，浅浅的乳白色，像是不规则的小珍珠。我把几颗核握在手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因为，我长这么大，从没收到过如此用心的礼物。师父总说我容易感动、容易满足，确实如此，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将自己身世的隐痛压制在心底的最深处。想起这几年，每年生日江辰都送我一样东西，虽然不值钱，但他至少记得我的生日，我却是连他生日都不记得。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非礼了他很多年，是该有点表示了。可是，我在屋子里翻找了半天，却发现自己身无长物，没什么好东西回送他。</p>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包袱上。这两天我一忙，竟将扔包袱的事儿给忘了。我呆呆地看了半晌，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开，不如把里面的平安小金锁送给江辰，还值几个钱。</p>

其实，我心里也很奇怪每年送包袱的人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看那包袱里的东西也值些钱，应该家境不会差，绝不会是因为养不活才遗弃我，难道我有个见不得人的身份、世所不容？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是狠狠地一刺，不敢往下再想。</p>

我慢慢打开包袱，最上面是四件衣服，我拿起放在一边，然后是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今年的礼物倒比往年丰盛。除了平安金锁之外，多了一枚碧玉簪和一本剑谱。我对那簪子没什么兴趣，拿起剑谱一看上面的字，险些叫出来声，竟是——重山剑法！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本已经失传四十年，据说天下无双的剑谱竟然出现在我的手上！</p>

我生怕自己在做梦，咬了咬舌头，疼！我又揉了揉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重——山——剑——法。没错，是这四个字，眼没花。</p>

我激动地拿着剑谱就去找师父。</p>

逍遥门共有四进院落。师父和师叔们住在中院，我住在后院，师兄们住在前院。</p>

我风风火火地奔到中院，推开院门就往里走，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安静祥和的夜晚，突然来这么一声，我被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p>

只听七师叔气急败坏道：“小末，你怎么进了院子不敲门？”</p>

我赶紧低了头，七师叔正拿衣衫挡着自己的胸膛。唉，这才四月天，他就光着上身在井台上冲冷水澡，实是佩服，佩服！</p>

我一边低着头往师父房间里走，一边还不忘好心地说道：“七师叔，小心得风寒、得老寒腿。”</p>

七师叔哼道：“小末，你往后天黑了之后不许到中院来。”</p>

我忙道：“七师叔，你别担心，我除了你的牙什么都没看见，你与夜色浑然一体。”</p>

七师叔嗷嗷叫道：“小末，你说我长得黑？”</p>

“我没说啊。”我笑着跑进师父房间，唉，我真不是故意的。</p>

师父拧着眉头看着我，哭笑不得，“你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你七师叔正是因为生得太黑，刚刚被林女侠抛弃，心情甚是不好，才去冲凉清醒。”</p>

“果真？”</p>

师父颇为惆怅，叹道：“我还骗你不成？唉，你那十位师叔都像是那千年的老铁树，如今就你七叔还有望开一朵花，眼下也黄了。”</p>

师父悠然负手长叹，凭空生出一丝高远潇洒风姿，我情不自禁道：“师父，我觉得，你开花的可能性比较大。”</p>

我惊讶地看见，师父他老人家的脸红了。其实，他一点也不老，芳龄四十。</p>

我一看师父脸色红红的格外俊俏，于是接着煽风点火道：“师父，你长得俊俏好看又武功高强，不娶亲实是武林一大憾事。”</p>

师父红着脸东张西望，连着干咳了几声才道：“你找我有事？”</p>

“师父，你看这个。”我想起来正事，忙把《重山剑法》递给师父。</p>

师父的眼睛陡然亮了，像是两盏小灯笼。他激动得几乎语不成声，“哪里来的？”</p>

“就是我那小包袱里夹带的。”</p>

“还有什么？”</p>

“一枚簪子，一只金锁，四件衣服。”</p>

师父拿着剑谱怔了半天，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失神落魄过。果然是习武之人，见到绝世剑谱便如此失态。良久他才低声道：“重山剑法又名鸳鸯剑法，共分两部，一部女子剑法，一部男子剑法，这里为何只有一部？”</p>

“这个是男部还是女部？”</p>

“女部。”</p>

我轻嗤了一声，“看来，有人还想让我练会绝世剑法呢，真是用心良苦。”</p>

师父愣了愣道：“其实，重山剑法，要男女同练，合施互补才会天下无敌。相传剑神重山和妻子创下此剑法，是想传给自己的后人，让夫妻齐心合力，家事和睦。”</p>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既没家庭，也没有和我同练的人，那这剑谱对我也没什么用。</p>

我懒懒地说：“师父，我也不打算天下无敌，这剑谱你收着吧。”</p>

师父忙道：“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收好。没事的时候，可以练习练习，说不定将来有用。”</p>

我不想要，奈何师父一定要我拿回去。这是女部剑谱，师父要这个也无用武之地，于是我接过来没精打采地揣到怀里。</p>

“小末。”师父柔柔地喊了我一声，摸了摸我的头发。我有点惊讶，从我十二岁起，师父便不再对我有如此亲密的动作了，今日这是怎么了？眼神也格外不一样，我有点看不懂。</p>

他低声叹道：“小末，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你有剑谱的事，仔细收好。这件东西，既是稀世宝贝也是惹事祸根。”</p>

我点点头，这道理我懂，万事都是有利有弊，你得了它的好就要承担它的不好，没有占尽便宜的道理。这件东西，你若将它看得比天大比命重，它就是惹事的祸根；你若是把它看成普通的书册子，应急的时候当当手纸也无妨。</p>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我本来是要给江辰送金锁的，这一打岔就给忘了。我拿着那只平安金锁到了前院，为了防止有剽悍的师兄也和七师叔一样，我特意敲了敲大门。</p>

何小乐师兄摸黑跑来开了门，见到是我，他愣了愣，“云末，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咱们如此生分客气了，来咱们这儿还敲门！”</p>

莫非以前我出入这里都是大摇大摆横冲直撞？我“嘿嘿”笑了两声，径直到了江辰的门外，“生分”地敲了两声。</p>

门开了，屋子里的光一下子晃了我的眼，更让我晃眼的是，江辰竟只着内衫！而且，衣领松松垮垮地拉开，露着小半个胸膛。他个子高挑，露出的那一片肌肤刚好和我的眼睛在同一水平线上，灯光还算清亮，他的肤色又不黑，以至于露出的那一片肌肤完全不能与夜色浑然一体，完全被我看得清清楚楚。</p>

我脑子一蒙，这，这算是他非礼我，还是我非礼他？抑或是互相非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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